第三十四章

在舉家搬離原住所前, 笛口朝木帶著妻子專程去了一趟古董咖啡廳，求助那邊的庇佑。

「我得到消息, 青銅樹組織的壁虎在找我，我得搬家了。」

「壁虎？」

古董咖啡廳里的幾個喰種服務員都驚訝了。

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來，在這里兼職的喰種基本都達到了a級喰種的級別, 在外界也不愁活路。他們是厭煩了日復一日的躲藏才偽裝人類，留在了選擇與人類和平共處的安定區。對於青銅樹組織，他們不太了解，但是對於s級的半赫者壁虎，他們大多都有所耳聞，難免動容。

那是一個逃出喰種收容所的家伙, 據說經受虐待後, 精神失常了。

「是誰告訴你這件事情？」店長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上的咖啡杯, 用睿智而安撫的目光看他, 讓這個已經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露出感激之色。

笛口朝木說道：「一個白頭發的少年喰種。」想了想, 他忍著對獨眼喰種的恐懼, 透露出更多的事情, 「那個少年帶著口罩, 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但是他只有一只赫眼，是傳說中的獨眼喰種！」

芳村功善的眼神微變, 聯想到了同樣是獨眼喰種，卻被他在年幼時送走的女兒。

「我能說的就這些了。」笛口朝木朝店長鞠躬，「等我找到新住所, 我會讓內子告訴你們地址，如果店長找我，不妨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號不變。」

說完這些，他看向妻子，笛口涼子握緊他的手，「老公，沒事的。」

笛口朝木的表情更苦澀了。

自己過於弱小，連帶著妻子和女兒都無法正常進食，只能依靠古董咖啡廳提供食物。

芳村功善沒有讓他們為難，對董香說了一句話，董香立刻就去廚房，走出來後，她的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笛口醫生，涼子小姐，店長讓我給你們准備了一些『方糖』，應該能夠支撐一兩個月。」

笛口朝木和笛口涼子都感激無比，「多謝店長。」

芳村功善輕嘆，「互相幫助，這是我們安定區的准則。」

沒有停留太久，這對夫妻就匆匆離去，他們急著去找留在家中的雛實。一日不搬離，一日就不能安心，喰種的世界沒有普通人的世界那么溫暖，到處都可能是吞噬他們的同類。

古董咖啡廳的人議論起來，「白發喰種？」

霧島董香撇嘴，「沒聽說過有白頭發的家伙，該不會是一個老頭吧。」

芳村功善倒是知道的比較多，打趣道：「董香是在說我嗎？」

霧島董香愣住，目光往店長頭上一看，好吧，店長也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白發喰種。

「我沒有說店長老的意思！」霧島董香很尊敬店長，一時間慌亂地揮手，「啊，不對！店長一點都不老，肯定是那個喰種基因突變，變成了白頭發！」

她旁邊的幾個同伴都捧腹大笑，看著冷美人模樣的董香小姐變得急不擇言起來。

最後，霧島董香自暴自棄道：「我去十四區問問系璃小姐，系璃小姐認識的喰種多，應該知道一些。」

沒等店長同意，她沖出了他們的笑聲范圍。

十四區的「helter skelter」酒吧里，系璃再次聽見關於白發喰種的詢問時，由衷地嘆了一口氣。為什么最近總有人來問這件事情，偏偏身為販賣情報的她卻答不出對方的問題。

有錢賺不到多痛苦！

「你不是第一個來問我這個問題的人。」系璃站在吧台後，單手支腰，「實話告訴你吧，董香，在日本這個國家其實有不少白發喰種，大多數喰種選擇成為半赫者後，身體和精神都會發生一定的變異，白了頭發很正常，但是符合你說的那幾個條件的白發喰種暫時沒有。」

白發，獨眼，少年。

這三個基本條件合在一起，簡直是讓人絕望。

系璃憂郁地喝了一杯酒，「我還要多謝你給我提供了一個對方是獨眼喰種的情報。」

霧島董香咬了咬下唇，在魚龍混雜的酒吧低聲問道：「真的有獨眼喰種嗎？」

系璃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我不清楚哦。」

「那么低的存活概率——」霧島董香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目光迷惘了一剎那，「人類和喰種之間怎么可能會有下一代，這么多年來，我就聽說過一個『獨眼的梟』，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奇跡吧。」系璃用玩味的語調說道。

「嗯。」霧島董香不再糾結，十四區不適合久留，「多謝系璃小姐的情報，我告辭了。」

系璃懶散地揮手。

她會認識霧島董香，純屬因為和四方蓮示比較熟，而四方蓮示又與詩在年輕時當過死對頭。

喰種之間只要願意深談下去，沒有什么隔夜仇。

大家都是黑暗的子民。

見董香離開了，系璃找出自己的手機，用塗抹艷麗指甲油的手指戳著月山習的號碼。嘟嘟兩聲，電話立刻就被接通了，她聽到月山習那溫柔而帶著詭異顫抖的聲線，「找到了嗎？」

系璃感覺被他的聲音電到一下，內心感嘆妖孽。

「沒有。」

「那你給我打電話干什么。」

說翻臉就翻臉指的便是月山習，月山習的口吻冷淡下來。

系璃倚靠在吧台，另一只手卷著胸腔酒紅色的頭發，「啊呀，別這么著急，我能給習少爺打電話，自然是有一份特殊情報要送給你——」她的舌尖從紅唇上舔過，吐出一個高得嚇人的金額，「我要你付給我這些錢。」

月山習沒有當冤大頭的習慣，「我要看你的情報值不值，系璃小姐。」

系璃一聽有戲，在酒吧這里開心地比劃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ok！

這個月可以買幾件奢侈品了！

「我的情報是剛得到的。」系璃對月山習熱情起來，「白發喰種今天出現在二十區，原因不明，行蹤不明，大概二十區古董咖啡廳的人知道一些。」

月山習聽到「行蹤不明」的時候就有點泄氣，現在跑過去有用嗎？

「我最多給你三分之一的情報費。」

「別那么急。」

系璃阻止了月山習的話，如同耳語一般呢喃，「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情報沒告訴你。」

月山習不以為然，「希望你這個情報值剩下三分之二的錢。」

系璃大笑，「當然值！」

月山習看了一眼手表的時間，這個時候東大開始上學了，而他去不去也無所謂。

「說吧。」他不打算被系璃吊胃口。

在他的爽快下，系璃用極輕的聲音說道：「他是獨眼喰種。」

「獨眼喰種？！」月山習的身體一震，猛然抓緊了手機，力道之大，差點捏碎了東西，「這種都市傳說級別的喰種竟然存在？」他不再嫌系璃要價高了，這個情報足以讓他完全興奮起來，「有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我要他的畫像！付出多少代價都沒關系，我會用所有的人脈去找到這個人！」

珍惜品！超級的珍惜品——！

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一個真正的獨眼喰種！

「很可惜，沒有，我所知道的就這些了。」系璃攤手，「假如有畫像，我的要價還得往上翻一倍，畢竟對獨眼喰種感興趣的人不止你一個。」

月山習聽到再無其他情報，滿腦子都想著獨眼喰種，「我知道了。」

他掛斷了系璃的電話，飛快地轉賬給了對方。

隨後，他讓自家司機送他去二十區，什么學校，什么畢業課題都被他拋之腦後了。

他要親自去找對方！

與此同時，位於東大的三井尚香接到了金木的電話，「嗯？你要請假半天？」

「也不是不可以啦。」三井尚香在上課鈴聲響起之前，走到角落里說話，「只是你得給我一個理由，你三番五次生病住院，已經缺了好多節課了，再這么下去小心被扣學分。」

金木研走在二十區的路上，宛如漫無目的，「我在找一個熟人，感覺錯過這次，以後再見不容易。」

三井尚香鼓起臉頰，「這什么理由啊！」

哪怕是為了糊弄老師，也得給一個正常一點的理由行嗎！

金木研望著漸漸明亮起來的太陽，再感受身上入潮水般起伏不定的rc細胞。這種感覺很難形容，細胞是很小的東西，按理來說不可能被發覺變化，但是大量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在他體內鼓動，讓他仿佛多出第二個心臟。

靈魂在輕輕悸動。

他敢肯定，利世小姐就在附近！

為了他的未來著想，他必須盡早找到對方，然後尋找一勞永逸的方法。

「三井，幫幫我。」

「……好。」

在對方的懇求下，三井尚香只能動用班長的權力去給他請假了，不過她特意警告了金木，「你下午一定要來，下午有實踐課程，你缺勤肯定會被老師發現。」

金木研保證了一聲，收起手機，雙手插在口袋里，佝僂著身體，讓兜帽盡數擋住他的臉。

他的眼睛以不正常的頻率上下移動，左右四顧。

「在哪里？」

雙目收集一切可用情報，身體在感知著細微的起伏差別，他就像是一個蓄勢待發的獵人，手指捏緊口袋里的手術刀盒子，一旦發生情況，他就會以最快速度追趕而去。

利世小姐——

你在哪里？出來吧，你逃不過我的追蹤。

在相距不到兩百米的地方，一名紫發女子從隱蔽的居民樓里逃出來，手掌按住腹部，顯得有些痛苦。她面色陰沉，眼中多出隱隱的癲狂，「那種共鳴的感覺越來越近了，沒想到這個人也會來到二十區。」

她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喜悅之情。

以為是食物的對象，卻是一個強大的獵食者，這樣的感覺糟糕透頂了！

神代利世啐了一口，「倒霉。」

事到如今，為了安危起見，她最好去古董咖啡廳躲一陣子。

不再猶豫的神代利世直奔古董咖啡廳，她身上濃厚的血腥味不散，弄得白天營業中的古董咖啡廳里出現一陣騷動。捂住鼻子的捂鼻子，嫌棄的露出嫌棄，每個服務員的表情都不一樣，古董咖啡廳里的人都對有大胃王之稱的神代利世沒什么好感，就算對方的臉長得再好看也沒有用。

芳村功善安慰他們：「來者是客。」

只要對方以客人的身份上門，古董咖啡廳就不能拒之門外。

神代利世踩著細長的高跟鞋，噠噠的上了二樓，「早上好，店長，你的店員們看上去都很有精神啊。」

芳村功善笑了笑，「是啊。」

面對長者的包容，神代利世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給我來一杯咖啡。」

她坐到靠窗的位置，雙手貼在腹部上，強忍著內臟緩慢生長的痛苦。這段時間她過得非常狼狽，一方面被青銅樹的人追捕，一方面又被ccg的人通緝，想要找個機會大量吞噬食物都辦不到。

那可是瀕臨致死級別的傷啊！

就算是她，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

端起服務員送來的咖啡，神代利世輕抿了一口，目光游離在玻璃窗外的街道上。

突然，她的手一抖，打翻了咖啡。

在樓下——

一個戴著兜帽的少年在沖她笑，干凈的灰黑色眸子仿佛落入了陽光的碎金，明亮而不可思議。

他無聲地張唇說道：「利世小姐。」

魔鬼在催命。

神代利世：「……」

「對了，利世，有一個少年說如果你來了，讓我轉交一個紙條給你。」古董咖啡廳內，芳村功善想起了一件事，轉身去抽屜里找出那張記錄了幾句話的便簽。

神代利世幾乎是慘白著臉收下紙條，往紙條上一看內容，上面寫著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