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周二的早晨, 金木研仍然不是一個人在卧室。

隔壁的宿舍明明沒有廢棄，也沒有新的校友入住, 但是月山習就是不回去，打著那邊落了灰塵不適合住的名義跑到他的卧室來。

時間一長，他只能頂著英戲謔的目光, 讓月山習睡在他床上。

反正就是純蓋棉被睡覺而已。

金木研低下頭，把抱著腰死活不放的手拉開。

嘖。

背後是男人寬敞的胸膛，躺在別人懷里睡覺這種經歷，即使是金木研也感覺到害臊，偏偏後面的男人沒臉沒皮，不管是甜言蜜語還是低聲下氣懇求都做得出來, 要是他的態度一強硬, 對方就立刻失落地喊「主人」。

這是什么見鬼的愛好啊！

哪柄枕邊的短劍是一個勁黏糊, 而不是去上陣殺敵啊！

你殺的就只有情敵吧！

誹謗完月山習在交往後的行為, 金木研往後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月山習睡著的時候顯得格外端庄優雅的面容。

呼吸之間, 對方比外國人還濃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的。

紫色真是一個漂亮的顏色……

金木研把手機從枕頭下摸出來, 關掉鬧鍾, 身體微微掙扎地喚道：「月山學長, 你該醒了，別裝睡, 你說過做早餐來付住宿費的。」

下一秒，金木研發現月山習那雙讓人艷羨的大長腿夾著他的腿。

月山習把他整個人都圈進了懷里，雙臂抱緊, 稍加調整身體的方向，就快讓他深陷在這張柔軟得過分的大床上了。這樣的擁抱方式讓兩人的身體正面貼在一起，面頰觸碰，溫暖而不灼熱，還能體會到情侶之間的親密無間。

「……」金木研的四周全是他的氣息。

那種濃郁的美食家的味道，放在上輩子他肯定先後退幾步。

如今的話就只能——認了。

「起來。」

「金木……還能再睡十分鍾……」

「月山學長，就算你父親是月山財團的主人，你也不能遲到啊！」

「沒關系……產業都是我和你的……我就是在實習……」

「我要上班呢。」

「今天金木提早幾分鍾醒了……睡不著嗎？」

「有一點。」

金木研容許這家伙賴床一會兒，便扣住對方的肩膀，一用力，把他給掀了起來。

十分鍾後，月山習出現在廚房里，單手熟練地操控廚具，制作兩人份的豐盛早餐，以及一份自己的早餐。他嘴里控訴對方：「為什么金木還要喊我學長，我已經畢業了，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啊。」

金木研靠在廚房門口，目光從血食上挪開，「對你的名字完全無法適應。」

一想想就頭皮發麻。

月山習問道：「要來一份早上最新鮮的血布丁嗎？」

金木研拒絕了他。

「不用。」

月山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受早上的觸感，哀聲嘆道：「我已經很努力地給你做美食了，還是沒把你養胖啊，金木，你真的不吃一點人肉嗎？我發現喰種肉好像只能補充你的力量，不如人肉有營養。」

金木研用腳尖點了點地面，「這種話在英的面前不要說，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吃人肉，共喰也是迫不得已的行為。」

他不願為了口腹之欲去進食，那和利世小姐有何區別。

「好了，你自己在廚房吃吧，我不想聞那個味道——」

金木研等到兩份早餐做好後直接轉身端走，片刻也不想看那個血布丁。

在他心里已經分辨出了血布丁的材料——

人類。

少女，不——處女的血，大概十八歲以下。

惡心，卻又美味。

廚房里，月山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跑去找永近英良，「因為變成了赫者，五感加強了嗎？」他記得金木以前也沒這么避之不及，「下次要是把人肉摻合進喰種肉里，金木能不能發現？唔，感覺這樣金木會發火啊。」

考慮到不怎么美妙的結果，他遺憾地放棄了養胖金木的想法。

瘦就瘦一點吧，抱著正好。

在永近英良的宿舍餐桌上，金色頭發的少年拿著各種考卷興奮地說話，「我已經把歷年來的ccg考卷都整理了一遍，答案都背下來了！」

金木研死魚眼，「是是，你在學習上都沒有這么用功。」

號稱看專業書五秒鍾就想睡的英，竟然在考ccg的事情上有如此大的熱情。

「金木，你說過要帶我飛的！」

「……肥松，我也飛不起來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准特等。」

「不小了！」

「我上面有七個特等搜查官，謝謝。」

「金木可以當第八個！」

「累。」

「不要像一條咸魚一樣啊，咸魚是沒有前途的！特等搜查官工資高，社會地位高，一個人管理一個轄區，到時候你就是分部的老大了啊！」

任永近英良說得唾沫橫飛，金木研依舊無動於衷地吃早餐，只看了幾眼那些密密麻麻寫滿了詳解的考卷。

看來英考入ccg的喰種搜查官養成學院應該沒問題。

下半年只需要等英了。

不知為何，他有些心神不寧，忽而問道：「英，董香有沒有來找過你？」

他和月山習通常不在東大，董香唯一能聯系到的就是英。

永近英良說道：「沒有，霧島小姐貌似不想和我扯上關系，在學校里碰到我時都當作不認識我，我就這么不能讓人相信嗎？」

金木研解釋道：「古董那邊的問題還沒解決，董香隨時可能碰到麻煩，以她的性格，自然是不願意牽連到身為人類的你。」

永近英良的臉色變化極快，笑嘻嘻道：「金木好了解霧島小姐啊。」

金木研臉淡然地答道：「你用話設陷阱也沒用，我對董香已經放下了，再說我和董香的弟弟還有一筆賬沒算呢。」

永近英良湊近他：「你要做什么？」

金木研溫溫柔柔地笑道：「當然是讓他也穿一次女裝啊。」

「哇！」永近英良鼓掌，「一定要給我看照片，我還沒見過霧島絢都呢。」

金木研同意了，「會給你的。」

永近英良八卦了下去：「月山學長的女裝照有嗎？」

金木研吃飯的動作一停，「有……」永近英良眼睛亮起，然而他隔了幾秒後把後面的話說完，「有也不會給你，死心吧，肥松。」

永近英良：「……」

金木，說好的有好玩的事情一起分享呢！

去二十四區ccg分部的時候，金木研停好車，碰到了提前五分鍾踩點上班的有馬先生。相對無言片刻，金木研主動走在他後面，對上司問好：「有馬先生，早上好，昨天休息的怎么樣？」

有馬貴將邊走邊道：「一般。」

昨天晚上和修家突然加大力度查內賊，總議長肯定知道情況了。

金木研噎了片刻，勉強找了一個新話題：「高槻老師四月份的新作，有馬先生看了嗎？」

有馬貴將道：「沒看。」

金木研上輩子陪雛實去過新書簽售會，也看過《吊人的麥高芬》，書粉的心思讓他忍不住推薦起來：「高槻老師的新作很不錯，故事發生在一個關押死刑犯的監獄大樓里，是一部關於死刑犯們講述曾經經歷過的事情的短篇集作品，里面還牽扯到《黑山羊之卵》，各章節以囚犯編號為標題。」

有馬貴將察覺到他談起書時的熱衷，「你喜歡看犯罪故事？」

金木研猛地搖頭，「不是，我對高槻老師挖掘人性的細節比較感興趣，犯罪什么的……那些是值得批判的事情。」

有馬貴將心里記下一筆。

行為和心理不統一，潛在喜歡黑暗向的事情。

在分開之前，有馬貴將對他說了一句話：「今天不要去本部，以後盡量不要去二十區，原因不需要我多說吧。」

金木研鞠躬說道：「我知道，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這次是對方庇佑了自己。

「知道就好，有空來訓練。」有馬貴將滿意他的服從，金木研恨不得咽回剛才的話，說什么呢，不說的話就不會被抓到小辮子了！

在金木研悔恨的眼神下，有馬貴將和他約好訓練時間，從容離去。

過了一個小時，金木研前去接受有馬先生的「關愛性」指導的時候，ccg本部里所有沒來得及去分部的特等搜查官都被總議長訓了一頓，渾身是汗地走出了總議長的辦公室，對「鬼常」的印象加深三分。

「我的天，我差點以為我沒辦法活著走出來了。」

「總議長還是老樣子……」

「今天發這么大的火，還好有局長在前面頂著，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向總議長解釋了，這次的行動失敗得太莫名其妙了。」

「不是說有內賊嗎？」

「可是誰抓到了？我沒查出是哪個混蛋泄露了消息。」

「可惡啊。」

「別讓我揪出那個害群之馬！」

這些特等搜查官們惱火地談論內賊，訓練中的金木研便接二連三地打噴嚏。有馬貴將暫時停下手，饒有興趣地說道：「你上次向我舉報別人是ccg內部的一顆老鼠屎，你現在好像也差不多了，金木君。」

金木研咬牙說道：「我又不是老鼠屎。」

在有馬先生洞察人心的目光下，他萎了下來，「我……最多是地鼠。」

專門被有馬先生敲打的那一類。

對於他的自知之明，有馬貴將表示認同，在差不多試驗出金木研的成長進度後，他收回了庫因克武器。

「最近有看心理醫生嗎？」

「……啊……我看那個干什么？」

金木研一頭霧水。

有馬貴將把手提箱整理好，站起身，「你每次空手格斗的時候，扳手指的動作很奇怪，麻煩你把你的惡習改一下。」

金木研：「……」

那是壁虎留給他的後遺症，改不了啊！

有馬貴將見他沉默，不由蹙起眉頭，「你怎么和獨眼之梟一樣有各種問題。」

金木研驚疑不定道：「有馬先生與獨眼之梟認識？」

「不認識，有機會你用赫者狀態和我打。」有馬貴將干凈利落地走人，不給金木研任何揣測他的機會。

訓練室里，金木研泄氣。

每次面對有馬先生，他就感覺自己像是沒重生一樣苦逼。

回到辦公室，有馬貴將坐下來還沒有休息幾分鍾，就接到了來自ccg本部總議長辦公室的電話，這讓他有點疑惑，「總議長？」

難不成總議長氣到失去理智，找他來把最後一個特等搜查官罵一遍？

和他預測的單方面訓話不同，和修常吉的聲音沉穩有力，如同蒼勁的老松一般說道：「貴將，沒打擾你工作吧。」

有馬貴將答道：「沒有，我剛才去訓練弟子了。」

和修常吉從腦海里找到金木研的相關信息，恍然了一下，雖然一直沒怎么關注過貴將的弟子，但是看晉升的速度似乎很不錯。

「金木研的資質怎么樣？」

「其他還好，就是缺乏變強的心態。」

「學校里出來的人都這樣，貴將可以慢慢教導，難得在外面找到一個符合你要求的弟子，你把他培養起來就能解決ccg青黃不接的問題了。」

「嗯。」

有馬貴將安靜地等待對方說出來意。

和修常吉卸下那些對外偽裝的不悅，條理清晰地說道：「抓捕獨眼之梟的計劃算是失敗了，你們零番隊的人沒什么責任，只是到底是沒達成目標，讓我沒有辦法確認獨眼之梟是不是那個『王』。」

總議長反過來問有馬貴將：「你覺得是獨眼之梟嗎？」

真正的獨眼之王·有馬貴將平靜地說道：「應該是吧。」

和修常吉對他的話十分信任，但是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有自己的意見。

「我感覺……好像不太對，獨眼之梟表現出來的實力似乎沒有達到『獨眼之王』的地步，如果僅僅是這種程度，和修家尚不懼怕。」

「……嗯。」

有馬貴將回答得比上一個「嗯」慢了半拍。

把獨眼之梟的事情放下，和修常吉又問起獨眼蜈蚣：「貴將，我查看了獨眼蜈蚣的資料，你與他對戰過，被他傷到了後腰和腹部？」

有馬貴將不語。

和修常吉疑惑：「貴將？」

有馬貴將看向門口路過的某個黑發少年，目光發冷，「那次是……意外。」

因為他留手太多，環境不利，導致他沒能躲過對方的赫子。

要是時光倒流——他五秒鍾就能收拾掉金木研。

和修常吉感嘆一聲：「即使是意外也不簡單。」

在ccg總議長的辦公桌上擺滿了獨眼蜈蚣的資料，和修常吉翻閱著他的戰績，對這個流落在外的和修血脈越來越滿意。

年齡小，可塑性強，十八歲時的實力可以比擬當年的貴將了。在沒有背景的情況下，獨眼蜈蚣都能進化為赫者，要是能回歸和修家，定然如虎添翼。

「貴將，他的實力比之獨眼之梟如何？」

「不如。」

「哦，那就好。」

和修常吉在心中再次敲定了出動人員的名單。

打得過獨眼之梟的貴將，肯定能抓住獨眼蜈蚣，這樣就沒問題了。

速戰速決。

有馬貴將被他問得有些敏感，不由多問了一句：「總議長，最近要驅逐獨眼蜈蚣嗎？」

和修常吉說道：「不用。」

不是驅逐，是抓人。

「貴將，這幾天有事情需要你，你記得留出時間，不要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