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伯身軀一軟,跌坐在地,似乎是被人抽去了精氣神,呆呆的坐在那里。
時間似乎靜止,空氣停止了流動。
「好一鍋狗肉!好一鍋狗肉!老伯手藝可真不錯!」虞七強行將腹中的翻江倒海壓下去,然後不動聲色的蓋上蓋子,轉頭看向失魂落魄的李老伯,聲音如常的笑了笑。
篝火之下,李老伯身軀白白胖胖,絲毫沒有災荒之年的那種干瘦。李老伯說是老伯,卻也不過三十多歲罷了,只不過飽經風霜,看起來像五十多歲的老頭。
聽了虞七的話,李老伯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一雙眼睛呆呆的看著他,似乎懷疑聽錯了,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世道,能活下來便已經大不易,哪里還管什么狗肉、雞肉,只是老伯吃完後,還需將那狗肉的骨骼埋上,大家都不容易!」虞七嘆了一口氣,晃盪了一下手中食盒:「今日我得貴人賞賜,早就酒足飯飽,就不和李老伯你搶肉了。」
說完話虞七提著食盒遠去,消失在茂林中,留下李老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篝火前搖了搖頭,許久後趟笑了笑:「這孩子,不枉我往日里疼他!」
虞七走過亂喪崗,路過不遠處一座被挖開的土堆,攤開的草席,略作駐足後繼續向村子里走去。
這世道,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虞七~」
「虞七~」
黑夜之中,一盞悠悠燭火閃爍,就像是毫不起眼的螢蟲,唯有女子焦急的呼喝,在黑暗冷寂的群山中緩緩傳開。
那一聲聲焦急的呼喚,猶若是啼血的牡丹。
黑暗中,虞七腳步頓住,瞧著村頭的那風中螢火,借助夜色,他能看到一個人影在焦急的徘徊、呼喊。
沉默許久,才見其快步上前,聲音如常:
「姐,我在這里!」
「虞七!虞七!」一陣急促的呼喚迎合、靠近。
「哎呦~」
聽聞虞七的喊叫,女子如聞天音,猛然疾步奔來,卻在黑夜中被一塊石頭絆倒,燭火墜落在地,剎那間熄滅。
「姐,你怎么這般不小心!」虞七快步上前,來到了女子身前,將其自泥土里扶起來。
「啪!」
「啪!」
「啪!」
下一刻,虞七只覺得背後一痛,卻聽女子怒喝道:「你這死孩子,整日里不回家,死哪去了!天黑了還不回來!」
虞七聞言沉默,卻也不做聲。
女子打了兩下,卻又舍不得,在其背上揉了揉:「死小子,你跑哪去了?」
「在山上轉了轉!」虞七撿起地上燈籠,然後輕車熟路的拿出火石,緩緩將燈籠點燃。
燈光照亮,露出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面孔,女子面黃肌瘦,長得並不甚美貌。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里滿是焦急、疲倦,一張臉上滿是風霜、褶皺,鬢角處一縷白發不知何時鑽出,粗糙的手掌握住了虞七的手腕:「跟我回家!」
燈火昏昏,但是虞七體內根本之力滋生,黑夜猶若是白晝。
若說虞七身上的衣衫破,女子身上的衣衫更破,寒冷的春季只是一襲薄薄的單衣,而且還是由無數補丁改出來的。
虞七沒有說話,任憑女子拽著,向村子里走去。
一路上,姐弟二人默然不語,眼見著即將到了村口的那株百年榆樹前,才見虞七頓住腳步:「姐,我不想回去了!哪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莫要胡說,姐的家就是你的家,有姐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女子使勁的拖拽著虞七,向村子里走去。
虞七聞言默然,心中諸般念頭流轉,最終放棄掙扎,隨著女子走入了村子里。
自家那個姐夫,可不是省油的燈,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吝嗇!
「也該有個了斷了!想我虞七堂堂大好男兒,豈能寄人籬下吃嗟來之食,受人凌辱?」虞七眼中露出一抹冰冷,慢慢的眯起眼睛。
伴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已經到了村之中,來到了一家門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