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備嫁(1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13 字 2020-06-30

關氏族人原以為關素衣與鎮北侯的婚事泡湯了,哪料皇上竟直接下旨賜婚,這可是天大的榮耀,一時間欣喜若狂的人有之,忐忑不安的人有之,嫉恨難平的人亦有之。但大家都不敢表露內心的真實想法,紛紛擺出和樂的模樣,跑去向關老爺子道喜。

由於鎮北侯府催得緊,婚期就定在下月中旬,把仲氏急得夠嗆,一夜過去便長了滿嘴燎泡。關家本是耕讀世家,在原平老家頗有幾分田產,但關老爺子執意要上燕京,仲氏不得不變賣田產籌集盤纏,一路上已經用掉七七八八,購置宅邸後已所剩無幾。若女兒嫁的是普通人家,倒還有時間准備,但鎮北侯府乃朝堂新貴,有權有勢,她手里那點東西也就不夠看了。

為此,關老爺子和關父把自己的私庫都掏空了交給仲氏,連遠在原平的母族亦托人帶了不少財物。即便如此,想要讓女兒風風光光出嫁,卻還是差了一大截。尤其過門後還有一個曬嫁妝的習俗,鎮北侯府請來的賓客定然個個身世非凡,會不會因此更加看輕女兒?女兒日後能否在婆家站穩腳跟?

仲氏越是胡思亂想越是寢食難安,短短幾天頭發都愁白幾根,關素衣卻還優哉游哉,不以為意,該吃吃,該睡睡,精神反而比以往更好。所幸關氏宗族規矩森嚴,人心齊聚,紛紛送來添妝,這才稍微緩解了仲氏的窘境。

「弟妹,咱們依依嫁進侯府可是高攀了,你抓緊時間教她一點兒規矩,免得丟人現眼。也是她命好,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會被趙侯爺看上,可千萬得謹言慎行,恭順謙卑。若還像上回那般口無遮攔地頂撞長輩,說不得哪天就被出妻了!」上次被關素衣頂撞過的二嬸娘酸溜溜地開口。

此時的女人雖然還未被後世過於極端的貞操觀所束縛,也不乏權勢滔天者,但在庶民當中,地位卻並不高。男人若厭棄了妻子,無需任何理由就能將之掃地出門,且還不用歸還嫁妝,此為「出妻」。聽上去似乎慘了點兒,被「出妻」的女子也會受鄉鄰嘲諷,卻也只是一時,等風波平息後找個人再嫁並不難,大家也不會總揪著前事不放。

然而在徐氏理學盛行之後,便隨之產生了所謂的「七出七不出」,聽上去仿佛保護了女人的權益,還規定嫁妝歸女子所有,男方不得動用,卻也只是為男人的負心薄幸披上一層悲憫的外衣而已,實質上卻把所有錯處歸咎於女人,反倒令她們處境更為艱難。

公婆不喜,休妻;無子,休妻;阻撓夫君納妾,休妻;擅自動用夫家財物,休妻;多說幾句閑話,休妻……自此,女人完完全全成了一個物件,喜歡的時候擺弄一番,厭惡的時候隨手丟棄,而千般不是萬般罪責,卻要女人獨自承擔。更可怕的是,被休棄之後她們將要忍受長達一生的鄙夷與辱罵,莫說改嫁,便是自戕都得不到解脫。而她們的嫁妝,能要回來的不過寥寥幾人,余者大多以養育兒女為由被夫家霸占了。

說到「出妻」,關素衣抄寫嫁妝單子的手停了下來,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朝二嬸娘看去。仲氏亦極為惱怒,斥道,「嫂子,依依還未出嫁,你就一口一個出……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她出自書香門第,並不擅長罵人。

二嬸娘被幾位妯娌暗暗拉扯了幾下,越發不忿,「難道我說的不對?看看你家這破木頭堆成的宅院,再看看金碧輝煌的鎮北侯府,依依這丫頭沒見過世面,別剛跨進人家門檻就被驚得走不動道兒,屆時可就丟人了!」

莫名攀上鎮北侯府這門姻親,仲氏也正頭昏眼花,倒也擔心女兒一時間被侯府的榮華富貴迷了眼,行為有失妥當。尤其侯爺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若伺候不好真被厭棄了,她如何有能力為女兒出頭?

仲氏越想越怕,臉色不由變了變。二嬸娘見狀冷哼一聲,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樣,心里的嫉恨亦消減大半。其余幾位妯娌頻頻給她使眼色,讓她莫要太過得罪人家。關素衣出身再怎么卑微,相貌卻擺在那里,只要趙侯爺是個正常男人,沒有不愛的。待她日後得寵,提攜族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二嬸娘也慢慢回過味兒來,一面咳嗽一面想找個台階下,卻見怔愣中的關素衣忽然微微一笑,重新抄起嫁妝單子,字跡反而比之前更為揮灑。

「嬸娘說我關家門第低微,這話我卻是不服氣。若沒有皇上的賜婚聖旨,再過幾日,莫說侯府,便是宗室我也嫁得。」她挽起廣袖,輕輕沾了沾硯台內的墨水,繼續道,「誰高攀了誰,這話可說不准。」

這輩子,祖父身體康健,父親意氣風發,二人早出晚歸,以文會友,聲譽節節攀高。而本該名聲鵲起的徐廣志,直至現在還未找到出人頭地的機會。上一世,聖元帝會著重提攜儒家學派的代表人物,這一世自然也會,而數來數去,關素衣找不到比祖父和父親更好的人選。

這突如其來的賜婚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不同於女兒的篤定,仲氏對關家的未來並無太多想法,只吃飽穿暖也就夠了。瞥見妯娌們譏諷的表情,她正想把女兒的大言不慚圓回去,外面卻傳來丫鬟焦急的嗓音,「夫人、小姐,快快穿衣打扮,宮里來人頒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