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日頭曬人,御花園中,連個宮女內侍的身影都很難看到。
游廊下,雖避著日光,卻躲不開炎炎暑氣。
略微偏西的陽光,映下人影斜長,顧雲錦看著地上黑色的影子,只覺得它根本不及蔣慕淵本身身形頎長。
她就這么不遠不近跟著他,腳尖踩在他的影子的發端,如小孩兒一般淘氣的事兒,顧雲錦卻笑得眉眼彎彎。
慈心宮漸漸遠了,蔣慕淵聽著身後腳步,想等著顧雲錦跟上來與他並肩同行,只是走出去了百余步,小姑娘還在他身後。
蔣慕淵只好頓下步子,轉頭看她。
顧雲錦孩子氣的動作就這么落在了蔣慕淵的眼中。
忍俊不禁,他撲哧笑出了聲。
顧雲錦被抓了個正著,反正四下無人,她臉皮也沒有那么薄,干脆背著手站著,全當不知。
蔣慕淵的笑意越發深了,他也沒有拆穿她的故作無事,見顧雲錦不動,便朝她伸出了手:「手傷如何了?」
這個問題是逃不過的。
「差不多都好了,」顧雲錦也無意隱瞞,把手攤在了蔣慕淵的手掌上,「唉?」
顧雲錦原以為他要細細看,哪曉得蔣慕淵只瞥了一眼,就反手握住,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中,稍稍使勁,讓她上前了兩步,站在了他身邊。
暖意從手心里傳來。
這樣的季節,在外頭走幾步都熱得出汗,使人煩悶。
掌心相觸,顧雲錦原以為她會不喜歡這樣溫暖,但事實是截然相反。
擱了冰的飲子固然能一掃熱氣,可若是夏天里的一杯暖茶,亦能齒頰生津,暑熱漸漸消散。
蔣慕淵扣著顧雲錦的手指,引著她不疾不徐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問她這些日子的狀況。
因著手傷,顧雲錦有一段日子沒有出門,只去萬壽園里熱鬧了一回。
她與他講七月會,講顧家里頭的瑣事,細細小小的,滿滿都是煙火氣。
就是這樣的煙火氣,讓蔣慕淵一路都帶著笑。
江山朝廷,自在心中,但長途跋涉的辛勞之後,能聽顧雲錦說些家常小事,於蔣慕淵而言,霎時間就覺得輕松許多。
顧雲錦又道:「明兒與郡主一道去游湖,皇太後召我進宮來也是為了這事兒,慈心宮備了棗糕了,還有剛才桌上那豆酥糖。是了,那是趙姑娘送來的,她被指給了三殿下做側妃。」
蔣慕淵挑眉。
他剛抵京幾個時辰,從城門到宮門,聽風是抓緊時間與他說了不少事,但畢竟工夫有限,還有不少事兒來不及說。
比如孫睿的側妃。
「哪位趙姑娘?」蔣慕淵問道。
「明州同知的孫女,」顧雲錦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我之前陪皇太後說話,聽說是三殿下寫了幾個出身,皇太後最終挑了她。」
蔣慕淵抿了抿唇。
孫睿自個兒寫的?
若那跛子太監真是鄧公公,而鄧公公也確實是孫睿的人,那他斷了賈家,最終選個同知孫女,到底是怎么想的……
蔣慕淵問:「下了詔書么?婚期定了何時?」
孫睿娶側妃的規矩不似娶正妃一般繁重,顧雲錦搖頭道:「皇太後說還在合日子,大抵是來年開春吧。」
話一出口,顧雲錦就看到蔣慕淵偏轉頭,沉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