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武家的規矩,在嫡庶上並沒有那么嚴苛,不少人家,甚至還有庶長子在前的狀況。
將軍府之中,顧雲錦認得的妾室就只有顧雲霖的姨娘余氏,印象里,那是一個平日里溫和如春風、上了校場,一人能打翻三個年輕兵士的厲害人物。
連單氏都曾說過,即便是她與余姨娘一般年紀的時候,她都要甘拜下風的。
余姨娘走得很早,風寒一場,叫這么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人沒有挨住,顧雲霖打小就跟著嫡母了,單氏對她雖不比嫡親的顧雲思,但也是慈母了。
按說,這樣善待妾室,不胡亂立規矩,也不打壓庶出子女的府邸,是不會特特抹去一個存在過的人的。
而看田老太太對顧致澤的偏愛,更不像是對他的生母有心結、有不滿的模樣,既如此,為何顧雲錦從未聽說過那么以為姨娘呢?
當真是她彼時年幼,而那一位妾室又過世得太早了嗎?
顧雲錦尋不出答案。
蔣慕淵看她擰眉,一副思慮頗重的模樣,便柔聲寬慰道:「有多少線索就想多少事情,現在線索缺了一環,你便是睜著眼睛想到天亮,一樣於事無補。
不如聽我的,我們先歇了,你明兒個起來後問問大舅哥,或是問問施媽媽。
兩位媽媽是府里老人,多少有會印象。」
顧雲錦靠在蔣慕淵懷里的身子一點點放松下來。
她知道自己是匆匆忙忙走進了一個胡同里,當局者迷,她迫切地想知道子丑寅卯,可旁觀的蔣慕淵說得在理,此刻再急也是自尋煩惱。
抬起眸子,顧雲錦看向蔣慕淵,道:「我就是覺得,心里憋著事兒的時候,有人能聽我講,有人能引我路,真好……」
她是就事論事,落在蔣慕淵的耳朵里,卻是感慨頗多。
從這句話,蔣慕淵看到的不僅僅是現今的顧雲錦,還有前世的那個她。
若彼時能有一人,認真耐心地能聽她,真心實意地引她的路,她也不會一步步地在死胡同里越走越深。
顧雲錦自己走歪了不假,但若有一人,牽著她的手,讓她轉一個方向,也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了。
而等到嶺北的初冬,蔣慕淵固然認真聽完了顧雲錦的話,卻是來不及引她走了。
彼時有多遺憾悔恨,這一刻被她信任、被她依靠,蔣慕淵就有多慶幸滿足。
他不止要在現在聽她說,引她走,之後的無數年里,他也絕不想放開她的手。
握住了,就別簡單說是一輩子。
從前的他們兩人,一輩子都太短了,他要五十年、七十年,更久遠……
因此,不管顧致澤為何通敵,顧家還有什么秘密,蔣慕淵都會使出所有的辦法來撫平,這不能是顧雲錦的軟肋,也不能是他在聖上手中的把柄。
「雲錦……」蔣慕淵側頭輕輕吻了吻顧雲錦的額頭。
嘴唇覆在光潔額頭上,只是摩挲著,就已經挪不開了。
蔣慕淵甚至在想,他家媳婦兒什么時候會抬起頭來,把那跟蜜似的唇貼到他的跟前,一如剛才那般。
可等了許久,顧雲錦都只是老老實實挨著她,沒有多余的動作。
蔣慕淵起先還擰著勁兒,就看她何時開竅、何時自投羅網,到最後把自個兒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