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許七安犧牲了(三章合一)(1 / 2)

喊殺聲旋即響起,守在外頭的虎賁衛與五城兵馬司的叛徒展開交戰,弓弦聲,火銃發射聲,兵器碰撞聲......

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

遠有叛軍,近有夢巫,這堪稱絕境的情況,讓一眾打更人臉色難看,一顆心沉入谷底。

好在都是有著豐富經驗的打更人,見慣了血腥和廝殺,心志堅定。

「保護姜金鑼和巡撫大人進內堂。」姓趙的銀鑼大喝道,他隨之抽出了刀。

姜律中一把拽住對方的衣袖,想要說些什么,但那位銀鑼在他開口前,搶先說道:

「頭兒,我懂,夢巫不擅長近身戰,只要注意不被他得到發絲和血肉,他就無法發動咒殺之術。」

唐銀鑼咧嘴道:「是啊,頭兒。四品的武夫我們打不過,四品的夢巫難道還不行?那也太丟人了。」

銅鑼們見頂頭上司如此有底氣,心里不禁一松。

夢巫手段怪異離奇,不擅長正面戰斗,這一點,他們身為銅鑼只是略知一二。

出乎銅鑼們意料,姜律中竟然沒放手,這位平日里宛如神明的金鑼,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但他依舊死死拽住那位銀鑼的衣袖。

「走!」姜律中說。

趙銀鑼回過頭來,咧嘴道:「頭兒,你讓我們帶巡撫大人走,這可不行。」

姜律中搖頭:「帶著巡撫你們走不掉,我是讓你們走。」

「姜金鑼,不打一場怎么知道會輸?」一位銅鑼說,似乎是為了給自己鼓氣,他說的很大聲。

趙銀鑼猛的拽回了袖子,拽的姜律中一個踉蹌。

唐銀鑼扶住了他,嘆口氣:「......等回了京城,頭兒你請我們喝酒吧。」

最後那位銀鑼沒有說話,朝著姜律中抱拳。

趙銀鑼一手揚刀,一手摘下腰間的軍弩,扣動扳機,弓弦「嘣」的一聲,利箭怒射而去。

嘣嘣嘣...

其余打更人默契的抬弩射擊。

成為傀儡的仵作,低吼著擋在知府面前,任憑一根根弩箭射入身體,箭尖從背後透出。

「給老子死!」

趙銀鑼高高躍起,在青磚崩裂聲里,橫飛過十幾丈,手中的制式長刀迸發出扭曲空氣的氣機。

噗。

仵作傀儡當場斬成兩半,血線狂舞,努力的想把他再拼湊起來,但沒有成功。

夢巫知府靈活的避開了刀芒,那道鋒銳的刀氣撕裂大地,一直蔓延到大堂門口處的台階,發出「砰」一聲巨響。

其余兩位銀鑼的攻擊尾隨而至,他們俯身狂奔,拖曳出殘影,彼此配合殺向夢巫。

攻擊的同時,兩位銀鑼腦海里浮現巫師體系的資料。

大奉與巫神教偶有沖突,四品以下,包括四品的巫師情報,打更人衙門里非常詳細。

九品巫師能將生人煉制成傀儡,輔以秘術激發潛能,燃燒精血,讓一個普通人瞬間擁有極強戰力,提升越多,精血燃燒速度越快,直至油盡燈枯。

同時,九品巫師還可以激發身邊同伴的潛力,同樣以燃燒精血為代價,因此被稱為「血靈」。

八品巫師掌握的能力是詛咒,根據生辰八字、貼身之物,以及血肉體液等物體為媒介,咒殺目標人物。因此,八品巫師被稱為「咒師」。

優點是詭異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缺點是只能咒殺境界低於自身的目標。

七品巫師的稱號是「靈媒」,能操縱屍體和鬼魂,不管是大奉還是北方的妖族,在戰場上都吃盡了靈媒的苦頭。

六品巫師叫做「卦師」,精通卦術,趨吉避凶。這個境界的巫師可以用兩個字形容:穩、苟!

用一句話形容:穩如老狗。

出門不需要看黃歷,只需要算上一卦,就能知道今日吉凶。

五品巫師叫「祝祭」,可以通過儀式召喚來先祖的戰魂,附身於己,被召喚的戰魂如果是武夫,那么祝祭就是一名武夫。如果道士,那么祝祭就是道士,以此類推。

限制是,只能召喚同等級的戰魂。

四品巫師就是眼前這位知府的境界,「夢巫」,行走於夢境之中,殺人於無形。遇到夢巫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不要睡覺。

「不給他布置儀式的機會,不給他請戰魂附身的機會,就能贏!」趙銀鑼心里鼓舞著自己。

這時,他聽見了呢喃般的聲音,猛的扭頭看去,那是一名被忽略的官員,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鮮血在地上畫出古怪復雜的陣紋。

口中念念有詞著晦澀深奧的音節。

趙銀鑼心里一沉。

下一刻,一股強盛的氣機從知府體內誕生,他的頭頂浮出一道裊娜的黑煙,隱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

與此同時,兩位銀鑼的刀鋒斬來。

長刀割裂衣衫,斬在知府身上,爆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他頭頂黑煙晃動了一下。

銅皮鐵骨。

「誰告訴你們,儀式必須要巫師本人才能布置?其實,傀儡也可以。」

頂著知府大人面孔的夢巫,譏笑一聲,抬起手,握住了兩位銀鑼的脖頸。

隨著「咔擦」一聲,兩位銀鑼瞬間殞命。

四品武者殺兩個銀鑼,可不就是捏死兩只螞蟻一樣簡單嘛。

「混賬!」

大堂里,傳來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像是一只老獸瀕臨絕境的咆哮。

那是無能狂怒的姜律中,他雙眼赤紅,面目因憤怒而扭曲。

活著的銅鑼們嚇的肝膽欲裂,終於意識到,幾位銀鑼剛才只是鼓舞士氣而已。

巫師確實不擅長近身戰,但四品就是四品,鴻溝一般的境界差距。所謂的不擅長近身戰,是相較同品級其他體系而言。

「慫什么?」

趙銀鑼大喝一聲,震的銅鑼們一個激靈。

此時此刻,這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銀鑼,依舊揚著他的戰刀,宛如坦然赴死的勇士。

「兩炷香時間,我們要為姜金鑼爭取兩炷香時間,現在還早著呢。」趙銀鑼喝道。

「聒噪。」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偽裝成知府的夢巫,抬起手,氣機匯聚於掌心,用力往下一按。

震波在空氣中誕生,漣漪擴散。

包括趙銀鑼在內,眾打更人胸口如撞,吐血倒飛。

僅是一招,便將一眾打更人打廢。

姜律中對這一切似乎早已了然,他閉上了眼睛,此時反而沒有了憤怒,因為大家很快就能在另一個世界相見。

夢巫再次握住了拳頭,請戰魂附身的時間有限,他並不打算和姜律中多說什么廢話。

畢竟接下來才是重頭戲,掌控白帝城,召集山匪,攻打各府郡縣,必須得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把雲州打下來。

巫神教圖謀數年,今日便是摘取果實之時。

一拳打出,氣機摩擦空氣,發出沉雄的咆哮,直撞大堂方向。

一道人影攔在了中間,是趙銀鑼,他雙手合握長刀,沉腰下跨,怒吼著斬出一刀。

這理當是他人生中最巔峰的一刀。

刀氣崩潰,長刀炸碎,胸口的法器銅鑼破裂,可怕的氣機推著趙銀鑼飛進大堂,整座大堂「轟隆」一震。

姜律中心中也是一震,他惶急的爬過去,把奄奄一息的下屬抱在懷里。

觸摸到趙銀鑼的瞬間,姜律中就知道回天無力了,他渾身骨骼沒有一處完好,臟腑也是如此。

司天監或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葯,但雲州沒有。

之所以還沒立刻死去,大概是武夫最後的倔強。

趙銀鑼一直是個很倔強的人,總是一意孤行,屢次違逆姜律中的命令,就像剛才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姜律中低聲道。

趙銀鑼沾滿血污的臉上,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滿牙床的血,斷斷續續道:「頭兒,我今年其實又養了一房小妾,十八歲,可嫩了。

「但我怕你知道,沒敢養在家里。你經常召我們幾個銀鑼密會,三令五申,每年貪的銀子不能超過五百兩,販夫走卒一次勒索不能超過十文,商鋪酒家一次不能超過三錢。

「你知道嗎,我們幾個私底下都笑話你,連貪污都要制定條例,全天下也只有你了。我們幾個銀鑼,表面上聽你的話,其實背地里該怎么貪還是怎么貪。不然哪養的起這么多小妾呢....抱歉啊,頭兒,讓你失望了。

「所以,不用為我們這種人傷心,按照魏公制定的規矩,我應該被拖到菜市口斬首。

「老唐喜歡喝酒,如果你能活下來,記得每年的清明,要多給他倒兩杯酒....

「最後,最後一個要求.....我,我不想死在異鄉,帶我,回京....」

趙銀鑼瞳孔里的神采散去。

「哎!」張巡撫長嘆一聲,自責道:「是本官大意了,是本官大意了....」

「眼下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這話,姜律中是笑著說的,但眼里的悲傷藏也藏不住,洶涌的流淌出來,化作滾滾熱淚。

夢巫緩緩走來,暢快的笑著:「說實話,我們其實並不打算割裂雲州,扶植山匪,囤積軍隊,只是一手有備無患的暗棋。它應該用在最需要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樣。

「雖然姓周的經歷查出了賬簿問題,但按照我們的計劃,不過就是把楊川南推出去頂罪。

「沒想到齊黨竟如此愚蠢,暴露了與我們合作的秘密。招來了你們。

「更讓我意外的是,區區一個銅鑼,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不得已,只能對你們下手,提前占領雲州。要恨就恨那個姓許的銅鑼吧,若非他壞事,你們原本不用死。

「現在,你們先走一步,我會把那個銅鑼揪出來,殺掉。」

話音方落,忽然有兩道勁風襲來,夢巫抬了抬手,便將兩枚冷箭震碎。

圍牆上,站著一個挺拔昂揚的銅鑼,手里握著司天監宋卿贈予的法器軍弩,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凡物。

它的一生,只能射三次。

「我許七安就這么沒排面嗎,一口一個「那銅鑼」?」

他身上有血,但都是別人的血,一路殺進來的。

許七安說完,目光落在死去的兩位銀鑼身上,落在重傷不能再戰的銅鑼身上,那玩世不恭的跳脫氣質倏地沉淀。

眸光暗沉,面無表情。

.......

西城門,一道銀光從天而降,轟隆釘在城牆上,碎裂的磚塊四射,塵埃揚起。

穿著魚鱗軟甲,扎著高馬尾,身後一件猩紅披風烈烈鼓舞,李妙真站在槍桿上,盯著彎弓搭箭的一眾士卒。

沉聲道:「為什么關城門?」

三號.....許七安那賤人說的沒錯,城門確實關閉了,但李妙真沒有魯莽的破城殺人,親自降臨城頭質問。

「鏘.....」一位將領拔出刀,戟指李妙真:「殺無赦。」

竟然不解釋,直接動手。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李妙真眸光瞬間凌厲。

崩崩...弓弦震動的清越聲里,數十枚箭矢射向李妙真。

她不閃不避,一拍錦囊,一股股陰風鑽出,纏繞住箭矢,改變它們的飛行規矩。

箭矢擦著李妙真掠過,弓箭手們變成了人體描邊大師。

「鏗!」

李妙真腰間的飛劍出鞘,化作銀色的閃電呼嘯,游走過一位位守城士卒的脖頸,肆意收割著生命。

噠噠噠...密集的馬蹄聲傳來,飛燕軍疾馳而來,塵煙滾滾。

四名銅皮鐵骨境的百夫長,率領著煉神境的什長,殺上城頭,配合著李妙真的飛劍收割守城士卒。

「主人,你好久沒使用飛劍啦....」女鬼蘇蘇輕飄飄的落在槍桿上,從後面摟住李妙真的腰。

這把飛劍是道門天宗賜予李妙真的法器,平時幾乎不用,但每次出鞘,都意味著李妙真情緒很糟糕。

「我很生氣。」李妙真說。

「是因為巡撫大人遇刺?」

「不是,是因為一個賤人。」

「.....」

蘇蘇皺起好看的眉頭,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天宗聖女這件事了?天宗宗旨太上忘情,不喜不悲,可下山這幾年,李妙真變的越來越沖動,越來越嫉惡如仇。

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急公好義的飛燕女俠。

飛燕女俠的稱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把飛劍輕盈似燕,殺人無影。其次才是她急公好義,哪里有不平事,她就飛到哪里。

飛燕軍再次展現出了攻無不克的彪悍戰力,迅速清除城頭守衛,接著,一位銅皮鐵骨的武夫,一頭撞開了城門。

李妙真輕輕躍起,身形下墜,然後握住了長槍,用力拔出,與它一起墜地。

在她的帶領下,飛燕軍殺入城中。

......

「地獄無門自來投。」夢巫短暫的錯愕後,大笑起來。

啪嗒!許七安躍下牆頭,握著監正送他的黑金長刀,咬牙切齒道:「該下地獄的是你,你這婊子養的。」

「許寧宴,你來干什么?」姜律中臉色大變,「你特娘的送死嗎,你救不了我們的,走,快走。」

我還走的掉嗎....許七安心說。

他確實走不掉,因為夢巫鎖定了他,正緩緩握拳,頭頂的黑煙微微鼓盪,像是在蓄力。

「寧宴,你...」張巡撫閉上了眼睛,「你這是何必呢。」

許七安一點都沒慌,心里溝通神殊和尚:

「大師,快助我殺了此人。」

「大師?」

「卧槽,大師你還在不在?你別玩我啊。」

「大師我草泥馬的...」

拳罡撲面而來,耳邊風雷怒吼。

當是時,一聲嘆息傳遍全場:「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許七安腳下,一道陣紋亮起,升起半透明屏障。

「轟!」

氣機在屏障表面炸開,爆炸聲震耳欲聾,鋪在地面的青磚第一時間掀起,聲勢駭人。

布政使司的大堂,轟隆隆的坍塌了半邊。

漫長的耳鳴過去,許七安聽見姜律中的怒吼:「楊千幻,你也在雲州,你為什么袖手旁觀,你剛才為什么沒出手?」

許七安豁然回首,看見一道白衣身影,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們。

對於楊千幻的出現,他心里沒有任何驚訝,只想說:你這死鬼,你終於來了。

許七安早就懷疑那個擄走梁有平的術士就是司天監的某位師兄,極有可能就是楊千幻。

果不其然。

我楊某人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楊千幻心里浮現這句話,但沒有說出口,嘆了口氣,解釋道:

「我來雲州是身負師命,方才不在此處。」

監正給他的任務是:看好許七安。

許七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