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恆遠:三號,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1 / 2)

.......元景帝噎了一下,他沒料到許七安竟是這樣的答復。

每次被他刁難,就高呼著「臣乞骸骨」是官場老油條的風格。誰料,這小銅鑼更干脆利索,竟求死。

元景帝臉色刷的陰沉下去,上位者喜歡說重話來彰顯威嚴,上至皇帝,下至縣令,都喜歡說:給朕(本官)如何如何,否則叫你怎樣怎樣。

這本沒什么,畢竟尊卑有別,臣子和下人只能受著,乖乖領命。

沒想到,這個銅鑼竟然給頂回來了,頂的元景帝一陣難受。

尤其看著變化巨大的許銅鑼,元景帝心里更不高興了,同時感慨脫胎丸不愧是百年罕見的靈丹妙葯。

監正一甲子也才煉出三粒。

元景帝厲聲道:「許七安,你以為朕不會殺你?」

元景帝在位三十六年,帝王威嚴極盛,御書房內的空氣仿佛降低了些許,幾名宦官立刻低頭,不敢仰視龍顏。

能在皇帝面前,泰然自若的只有魏淵。

許七安當然不會繼續頂撞,心里不慌,一改剛才沖拳出擊的風采,變的唯唯諾諾,道:

「陛下恕罪,卑職在雲州保護巡撫大人,與叛軍戮戰,斬敵兩百人。

卑職在雲州嘔心瀝血,破了布政使宋長輔勾結巫神教一案,還都指揮使楊川南清白。

「以上種種俱微不足道,卑職絕對不會拿出來邀功。至於桑泊案和平陽郡主案,卑職早就忘了,絕不會舊事重提。

「只是卑職元氣大傷,神思衰竭,醒來之後便時常頭疼,實在無力為陛下分憂啊。」

元景帝盯著他,一時間竟說不出狠話。

這小銅鑼故意扯一大堆的案子來凸顯自己的功勞,先把自己功臣的位置鞏固,再以身體不適來搪塞推脫,已經深諳朝堂官話的技巧了。

魏淵當即道:「陛下,許七安不過一個銅鑼,即使能力再強,但精氣神耗損嚴重,他的生死自然不足為惜,但耽誤了案情,讓福妃無法沉冤得雪,那才是大事。」

頓了頓,他看向許七安,道:「你且回去安心養傷,陛下不會差遣餓兵的。」

皇帝不差餓兵......

元景帝看了魏淵一眼,略作沉吟,道:「許七安,司天監養神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靈寶觀同樣不缺靈丹妙葯,你身體不適,朕可以賞你幾枚丹葯。

「你在雲州的功勞,朕記在心里,有意封你為子爵。皇恩浩盪,莫要辜負。」

說到底,許七安只是一個小人物,還不值得元景帝刻意刁難,內閣提議撤銷封爵,元景帝便順水推舟。

但眼下要用許七安,元景帝不介意給點好處。不過心里很不爽,他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

「謝陛下隆恩,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許七安大聲說。

元景帝微微頷首:「朕要盡快得到案情真相。」

「卑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小銅鑼如此識趣,元景帝心里舒服了些,淡淡道:「退下吧。」

........

與魏淵並肩離開御書房,走在空曠的廣場上,魏淵眯著眼,目視前方,笑容淡淡:「學到沒?」

「學到了。」許七安道。

他是真的學到了,而不是以前讀書時,老師站在講台敲擊黑板,問:你們都學會了嗎。

他睜眼說瞎話的大聲回復:會了!

魏淵要交他的道理很簡單,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弱點,也有受規矩束縛,不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同時,皇帝不是萬能的,皇帝也有需求,只要你擁有他「需要」的東西,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就比如這次,三法司上下推諉,拖延案情,元景帝能怎么辦?頂多就是懲罰,但不可能真的罷官,或者斬首。

在這樣的背景下,連破數起大案,得罪許多官員的許七安,正是絕佳的查案人選。

既然皇帝想用你,那么合理的為自己爭取利益是必要的操作。

而一旦成為子爵,許七安象征性的做一些努力,但因為「能力不足」沒能破案,也合情合理。

畢竟他又不是仙人。

那時,元景帝的憤怒是可以預見的,但彼時已是子爵的許七安,頂多就是受些懲罰,杖責啊,罰俸啊,甚至降職。

但爵位不是說剝奪就剝奪的,爵位是朝廷籠絡人心的手段,必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才能被授予。

相應的,剝奪爵位的條件也很嚴格,絕不是皇帝說剝奪就剝奪。否則,爵位就太廉價了,如何服眾。

至於元景帝會不會賴賬,許七安和魏淵沒想過,堂堂一國之君還不至於這般無賴。即使元景帝想賴賬,許七安一樣可以拖著案情。

上有計策下有對策。

「許大人請留步。」

身後傳來尖細的叫聲。

許七安和魏淵駐足回望,是元景帝身邊的老太監,小跑著追上來,手里握著一塊金牌。

「這是陛下御賜的金牌,許大人可以隨時入宮查案,不過必須有宮里的當差陪伴。」老太監奉上金牌。

許七安接過,掂量一下,分量很足嘛。

這塊金牌和他以前收到的金牌不同,金牌正面多了一個「內」字,是可以在皇宮內行走的金牌,級別更高。

「勞煩公公了。」許七安拱手。

老太監點點頭,沒多說什么,轉身返回。

「公公稍等。」許七安又喊住他。

老太監回身看來。

「陛下隆恩浩盪,本官今日就要開始查案,請公公派個當差於我。」許七安道。

當差是級別最低的太監......用「太監」這兩個詞不准確,太監是一種身份、職位。

當差是級別最低的......斬草除根之人。

老太監很欣賞許七安積極的工作態度,臉上笑容頓時濃郁了幾分,問道:「咱家多嘴問一句,許大人准備從何查起?」

許七安咧嘴笑道:「從臨安公主身上查起。」

老太監返回御書房,俄頃,一位年輕的小宦官奔出來,對著魏淵和許七安行禮。

許七安點點頭,送魏淵到宮城門口,然後在當差的陪伴下,轉道去了臨安公主的韶音苑。

.........

韶音苑。

蕭條的後花園,臨安坐在亭子里,望著沉凝的池水發呆。

池子里的水昨夜結了冰,此時在暖陽的照射下,漸漸融化,只有幾塊浮冰殘留。

半旬時間,臨安清減了許多,圓潤的鵝蛋臉都顯得有些瘦削,桃花眸原本是水靈靈的,略帶迷蒙,看誰都是媚眼如絲的。

現在缺了些神采。

從小到大,除了被懷慶揍過,她一直無憂無慮,順風順水。

因為元景帝修道的早,子女雖不少,但也算不上多,皇子皇女之間的勾心斗角沒那么厲害。

再加上胞兄是太子,自身又會撒嬌,婊里婊氣懂的討人喜歡,所以一直順風順水。

但這幾天接連不斷的噩耗,讓她心里積郁,大受打擊。

今天剛在母妃那里哭過一場,母女倆憂心太子的前途,回來後臨安就坐在亭子里想事情。

如果是懷慶的話,肯定無比堅強,她是那種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的女人.......太子哥哥肯定不會做這種事,但誰會陷害他呢.......四皇子,懷慶的胞兄?

臨安心里忽然閃過這個念頭。

她是沒懷慶聰明,讀書差,背經書還要太傅用竹條打著板子威脅,才肯委委屈屈的噙著淚背幾篇。

但她不蠢,在篤定太子哥哥是冤枉的前提下,只要動動腦筋,想一想太子哥哥被廢的話,誰得利最大,

可疑人物就立刻浮出水面。

一念及此,臨安眸子稍稍靈動起來,積極開動腦筋,想到了很多問題。

比如,四皇子是怎么暗中殺害福妃,嫁禍太子哥哥。比如,他的同黨是誰,皇後?懷慶?

等等。

然後,越想越困惑,越想越混亂,泄氣的一拍腦袋。

「如果他還在就好了,肯定「唆」一下就能破案。」臨安跺了跺腳丫子,怒道。

但下一刻,她臉色突然垮下來,眉毛聳拉,失去了精氣神。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啊。

「殿下,殿下。」

一名佩刀侍衛,腳步匆匆的奔來,在亭子頓足,抱拳道:「銅鑼許七安求見......在前院等著。」

臨安的反應,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棍,懵住了,大概有個三四秒,她霍然起身,疾步走到侍衛面前,美眸死死瞪著:

「你,說什么?」

「銅鑼許七安求見。」侍衛重復了一遍。

血氣一下子沖到面門,臨安前所未有的暴怒,奮力抽出侍衛的佩刀,咬牙切齒道:

「狗東西,連你也敢戲耍本宮了?太子還沒被廢呢。」

她暴怒的真正原因是侍衛拿許七安開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