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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二叔和許玲月,察覺到她的異常,扭頭看向廳外。
夜色里,許七安一襲天色青錦袍,手里拎著一壇酒,走到了檐下燈籠散發的光暈里。
再一跨步,便越過門檻,進入內廳。
「寧宴!」
喜色從許二叔臉上泛起,他霍然起身,朝侄兒迎上去。
嬸嬸和玲月也綻放笑容,不過前者立刻哼一聲,擺出冷淡姿態,後者則歡喜的像個小女孩,跟著父親一起起身,迎向大哥。
「二叔,我回來了。」
許七安笑道。
游子歸來,一句「我回來了」足矣。
「回來就好。」許二叔拍了拍侄兒的肩膀,接過他手里的酒,轉頭朝嬸嬸的貼身丫鬟綠娥說道:
「給大郎准備碗筷。。」
許玲月抓住機會,柔柔喊道:
「大哥~」
語氣頗為輕快,顯示出少女此刻歡喜的情緒。
許七安端詳著大妹妹,笑容溫和:
「一段時間沒見,出落的更漂亮了。」
完美繼承了嬸嬸美貌的她,在顏值方面出類拔萃,清麗脫俗,五官精致。
許玲月臉上笑容更甜美了,輕聲埋怨:
「大哥今日回府,也不知道提前派人知會一聲,我好做一些你愛吃的下酒菜。」
三人旋即在桌邊坐下,綠娥取來碗筷後,許七安和二叔喝酒閑聊,說起遠在雍州的二郎。
「寧宴啊,你既然回了京城,想必是知道青州失守的消息了。」
許二叔喝了一口小酒,說道:
「那想必有去雍州看過二郎了吧,你嬸嬸一直擔心二郎。我就跟她說,二郎就算真有個萬一,你早就回來通知我們了。」
許七安表情僵了一下:
「青州失守有段時日了,二叔難道沒有寫信問詢二郎的情況?」
許二叔表情也僵了一下。
叔侄沉默對視,相顧無言。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這熟悉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總覺得以前發生過類似的事...........許七安沉吟一下,道:
「沒事,雲鹿書院的三位大儒都在雍州,他們會照看好二郎的。」
許二叔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說的對。」
這時,許玲月找到插嘴的機會,說:
「大哥,你身上怎么有脂粉味兒。」
聞言,許二叔立刻用「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眼神看侄兒。
「咦,有這么重嗎?」許七安詫異的聞了聞,鎮定自若的說道:
「剛才和打更人衙門里的幾位同僚喝酒,席上有姑娘陪著,但我一心只想回來看二叔嬸嬸,還有妹子你,小坐片刻就回來了。」
許玲月「哦」了一聲,展顏一笑,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
主要是大晚上的也沒青橘買了,而且鈴音不在家,沒法看著她一邊臉色猙獰一邊啃青橘的模樣.........許七安心里嘀咕。
許玲月這么一打岔,一家人便又把二郎的事忘一邊了。
許平志沉吟一下,道:
「聽說長公主要登基。」
許七安便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包括自己一定要廢永興的理由。
「風雨飄搖啊。」
許二叔嘆息道:
「長公主登基之後,你有何打算?」
許七安想了想,斟酌道:
「我會先去一趟青州,見一見許平峰,正式與他劃下道來,一較生死。」
這將是他正式以棋手的身份,代表大奉,代表自己,向雲州和許平峰下戰書。
許平志臉色復雜,悲傷、無奈、唏噓、痛苦皆有,喃喃道:
「骨肉相殘,父子相戕,何至於此.........」
許七安搖著頭:
「二叔,他不是我父親,你才是我父親。
「我與他之間,必須要分生死,他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他。我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他給許平志倒酒,嘿道:
「許平峰沒有退路了,他知道我不會放過他,當然,我也是。」
嬸嬸就說:
「回頭我就讓族里把他的名字劃掉,逐出許氏一族。」
嬸嬸肯定是義無反顧支持侄兒的,雖然這個侄兒又討厭又不會說話,但畢竟是她養大的崽。
許平峰是丈夫的大哥,又不是她的大哥。
「謝謝嬸嬸。」
許七安難得說了一回人話,接著又道:
「二叔,我在雲州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他倆這次隨雲州使團入京,純粹是來惡心我的。
「現在被我關在司天監了。」
當下把許元霜和許元槐姐妹的事情,包括雍州時的交集,告訴了二叔。
「聽起來人不算壞,好歹也是我許家的血脈。」許二叔語重心長的說道:
「有空帶回來見見,別虐待他們。」
許玲月突然說道:
「爹,大哥怎么會虐待他們呢,就算他們敵視大哥,跟著雲州亂黨想殺大哥,處處與大哥作對,但大哥就算受盡委屈,念在骨肉至親,也不會傷害他們。」
許平志剛要點頭,被嬸嬸憤怒的拍桌聲嚇了一跳。
「呸,就是兩個壞種,帶回來作甚。」
嬸嬸怒道:「不許帶回府。」
「你好端端的發什么火........」許二叔試圖和妻子講道理。
許七安看一眼大妹妹,忙說:
「好了好了,沒必要因為他們吵架,二叔,喝酒喝酒。」
許玲月嫣然道:
「大哥喝酒。」
乖巧的替他倒酒。
你看那雲州來的妹妹,只想著害你,不像我,只會心疼大哥。
.........
卯時,天蒙蒙亮。
皇宮中鼓樂齊鳴,湊齊恢弘的樂章。
登基大典異常繁瑣,首先,先由禮部尚書帶領群臣,替新君祭祀天地。
結束後,新君穿著喪服祭祀太廟列祖列宗。
這兩個步驟完成後,登基大典才算拉開序幕。
禮部尚書率領禮部官員,前往天壇、農壇以及太廟,告知神靈與歷代皇帝英靈,新君即將繼位。
待返回後,禮樂大作,氣勢恢宏的鍾聲回盪在金鑾殿外。
東宮。
懷慶在宮女們的服侍下,穿上大裘冕。
這種制服結構極為繁復,由冕、中單、大裘、玄衣、纁裳配套。袞冕金飾,垂珠十二旒。
上衣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下裳綉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紋,共十二章,因此又稱十二章衣。
穿戴整齊後,兩名宮女搬來與人等高的銅鏡,擺在懷慶身前。
銅鏡中,長公主薄施粉黛,長眉描重,凸顯英武銳氣。
她本就是清冷矜貴的女子,如今穿上十二章衣,頭戴十二旒冠冕,華貴威嚴之氣撲面而來。
即使是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大宮女,此刻竟大氣都不敢喘,垂頭低眉,溫順的像一只鵪鶉。
世間罕有如此霸氣的女子。
一位禮部官員邁入東宮大門,隔著垂簾,恭聲道:
「殿下,時辰到了。」
懷慶「嗯」一聲,在宮女和宦官的簇擁下,離開東宮,於恢弘鍾鼓聲中,前往金鑾殿。
過金水橋,穿過廣場,懷慶行於丹陛之上,目光望向前方的金鑾殿,依稀可以看見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她腦海里閃過的,是天性多疑,容不得才華橫溢子嗣掌權的元景;是兩鬢斑白的大國手魏淵;是算無遺策的大奉守護神監正;是軟弱無能欠缺魄力的永興。
當她大袖一揮,端坐於御座之上,眼里再無任何人影。
俱往矣!
以後是她的時代,不,是她和許七安的時代。
她和他,是當今大奉站在權力巔峰的兩人。
文武百官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從午門進入,過金水橋,按官職高低,有序的站在御道兩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