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衡再看向許七安,「看」見天地元素對他避之不及,不敢沾身,斷角擴散出的詭異神秘紋路,也被他一點點的排開。
她不由的想起以前聽說的一則關於武夫的傳聞。
武夫的極致,便是專修自身,不與外界互通,自成天地。
「咔擦!」
清脆的裂響聲里,那根半座城牆高的羊角,崩裂出無數細小的裂縫,而在這之前,籠罩在四周的神秘紋路,早已先一步潰散。
「咔擦!」
羊角的尖端徹底碎裂,被一品武夫以蠻力硬生生掰碎。
吞噬一切的氣旋隨之消散。
彎曲的羊角迅速回落,朝著海底大裂谷墜去,重新回到「荒」的額頭,斷裂處嚴絲合縫,就像從未折斷過,但被許七安掰斷的尖角,卻難以愈合。
許七安傲立天海之間,雙手血肉盡失,只剩森森白骨,他的氣息不再強盛,隱約要跌回二品,當然,品級依舊是一品。
深吸一口氣,許七安臉色猙獰的朝著海底咆哮道:
「殺了他!」
吼聲滾滾如雷。
海底大裂谷,荒頭頂的羊角紋路驟然亮起,呼,氣旋應激而生。
殺我?許平峰心里一凜,本能的就要施展傳送術。
但是遲了,氣旋籠罩了他,將他定在原地。
緊接著,他的血肉迅速剝離,化作純粹的靈力被吞入氣旋中央。
荒的嘆息聲回盪在大裂谷中:
「雲州大勢已去,你並沒有自以為的那么重要..........
「我的靈蘊受損,還不想徹底醒來,妥協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一品武夫的強大遠超我的想象.........
「等待許七安百年後壽終正寢?來不及了,時代的洪流已經開始奔騰,大劫將至..........
「你太弱了,並沒有資格成為我的盟友,只有一品才能參與到大劫之中。
「吞噬你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氣運與靈蘊同樣重要,而你是練氣士!」
在荒的囈語聲里,許平峰身軀緩緩消融,他臉龐布滿絕望,元神震盪出氣急敗壞的吼聲:
「不,你不能殺我,別殺我...........」
那不甘和怨氣,濃厚的宛如實質。
他霍然抬頭,透過旋渦中央,看見了冷漠俯瞰著他丑態的許七安。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掐死你。」
許七安揚起手掌,氣機凝成長矛,緩緩道:
「今日斬你!
「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父。」
用力投擲出氣機長矛,貫穿了許平峰的胸膛。
許平峰身軀徹底崩解,元神寂滅。
這位二品巔峰的練氣士,似乎並沒有料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在嫡長子的推動下,死在神魔後裔手中。
...........
激盪的海水緩緩平息,籠罩在天空的陰雲散去。
許七安懸空而立,弓著腰背,劇烈喘息。
他之所主動去接「荒」的長角,一方面不願洛玉衡涉險,另一方面是要「打服」它,讓它明白一件事:
你雖然很強大,但我要是與你玩命,你一樣得賭命。
當透過洛玉衡攪拌出的旋渦,看見沉睡中的「荒」,判斷出它本體確實出了問題,許七安心里便定下了這個計劃。
且知道,一定能行!
核心和伽羅樹退出中原是一樣的,我為什么要為一個盟友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而且是大勢已去的盟友。
在雲州軍徹底失敗那一刻起,他們這個三角聯盟的關系其實就已經不牢靠了,因為短期內沒有了共同的目標。
果不其然,當他捏碎「荒」的長角,展現出不死不休的態度時,「荒」選擇了妥協。
「了卻因果,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許七安朝著蔚藍的天空張開了雙臂,就像擁抱新生。
洛玉衡眉眼溫柔,破天荒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溫婉笑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蹙眉道:
「監正是死是活?」
許七安愣了一下:
「應該,活著吧?算了,不管他。
「區區一個天命師,沒啥用。」
監正肯定是救不回來了,而且許七安覺得,擔心誰也別擔心老銀幣。
你永遠不知道他在謀劃什么。
............
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龐大的身軀在水中漂浮,朝著更遙遠的海外飄去。
它閉著眼睛,宛如沉睡,隨波逐流一般漂向遠方。
其中一根彎曲的羊角里,傳出監正的嘆息聲:
「都說了,他不殺生父,誓不罷休,你偏不信邪,這下安逸咯。
「靈蘊又缺了一角。」
荒淡淡道:
「術士的滋味真不錯,我的力量又增強了。」
監正喋喋不休道:
「大劫將至,你還要去海外?」
荒縹緲宏大的聲音傳來:
「你想知道海外有什么嗎,帶你去個地方,我要為大劫來臨做准備。」
..........
洛玉衡望著掌心中的紫衣中年人,道:
「龜背島有不少錢糧儲備,正要可以帶回去,緩解朝廷缺糧缺銀的窘境。」
許七安抬起帶著血絲的指骨,戳了戳洛玉衡嬌嫩的臉頰,笑道:
「國師,我受傷嚴重,急需雙修療傷。」
洛玉衡板著臉,公事公辦的語氣:
「我已是陸地神仙,雙修之事不必再提,你我再無男女之間的關系。」
你的好姐妹花神也說過類似的話,頭一轉,又夾著我的腰咿咿呀呀.........許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
東海郡。
布置奢華的東海龍宮。
內廳,身穿嫩綠色長裙,容貌嬌媚的東方婉蓉端著木托盤進來,把茶水放在納蘭天祿面前,笑吟吟道:
「恭喜老師重塑肉身。」
納蘭天祿頭發花白,面容清癯,微笑頷首。
他凝視著心愛弟子嬌媚的臉蛋,忽地嘆了口氣:
「我本想辦法恢復肉身後,便把你送到天宗去,那小子既對你許過終身之約,為師就算得罪天宗,也要讓他娶你。
「但方才,大巫師傳信於我,召我速速返回靖山城。」
東方婉蓉皺了皺眉:
「為何?」
納蘭天祿神色古怪,措辭片刻,道:
「中原戰事已經平定,許七安晉升一品武夫。大巫師說,巫神降下法旨,召天下巫師返回靖山城,你也要跟著一起去。」
他看著東方婉蓉茫然的神色,一字一句道:
「大劫將至。」
............
阿蘭陀。
菩提樹下,伽羅樹菩薩看向白衣如雪,青師如瀑的琉璃菩薩,道:
「接下來,我和廣賢會合力助你療傷,讓你恢復修為。」
琉璃菩薩問道:
「你去見過祂了?」
伽羅樹「嗯」一聲:
「神魔時代的大劫要來了,爾等做好准備,應對大劫。
「另外,許七安躋身一品,成為當世最強武夫,妖族等待的機會來了。阿蘭陀會先面臨一場兵災。」
琉璃菩薩和少年僧人形象的廣賢菩薩,臉色凝重。
............
青州城。
衣衫破爛,蓬頭垢面的流民們擠在城門口,聽著吏員講解告示上的內容。
「即日起,青州再造黃冊,凡登記在冊之人,過往一切不糾...........
「即日起,朝廷廣開糧倉,凡參與重建青州者,皆有田地分配,秋收之前,粥棚不撤。」
那一張張骯臟的、曾經麻木的臉上,煥發出了新生的希望,眼睛里有了亮光。
大奉十三洲,所有告示牆,都張貼著同樣的告示。
黑暗結束,黎明已至。
............
皇宮。
身穿龍袍,威嚴不輸男子的女帝,登上高樓,迎面而來的是徐徐的春風,清涼,但不冷冽。
她負手而立,抬了抬白皙的下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萬世開太平!
...........
浩氣樓。
「噔噔噔........」
緩慢的腳步聲里,許七安穿著銀鑼的差服,登上七樓,看見了熟悉的茶室,熟悉的擺設,茶案後,盤坐著熟悉的大青衣。
鬢角微霜的男人面帶微笑,溫和道:
「來了?」
淚水一下模糊了視線,許七安仔細的正了正衣冠,就像當初那樣,躬身,抱拳:
「卑職,見過魏公!」
世人多媚骨,唯有君如故!
...........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