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畫皮(1 / 2)

有姝 風流書呆 3221 字 2020-07-01

九皇子換了干凈衣裳,又叫人找來一個小銅盆,裝上水和鵝卵石。一行人匆匆走到外院,就見少年屈膝抱腿坐在台階上,折了一根狗尾巴草輕戳縮進殼里的小烏龜,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九皇子焦躁的心情瞬間平復,托著銅盆施施然走過去,言道,「把它放進去吧,否則會渴死。」

有姝一聽會死,連忙把烏龜扔進去,雖板著臉,卻能從他微微閃爍的眸光里看見擔憂。

還真是赤子心性。九皇子心中感慨,愛意愈濃。在此之前,他曾無數次的幻想過,能讓宗聖帝,也就是曾經的自己,痴戀一生的人會是什么模樣。從三歲開始,他便被那些絕望而又苦痛的夢境反復折磨,便也漸漸滋生了逆反心理。

他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也不願意為任何事傾注心力。周遭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或者無聊時的消遣。冥冥中,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些什么,卻又抗拒這種等待。他想,自己的降世,難道就是為了成全一份遺憾?為何死了六百多年的人,要將這些萬分苦痛的感覺遺留給自己,卻又將最美好的記憶奪走。

他的夢境,乃至於整個人生,總是在失去的絕望和尋找的彷徨中掙扎,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絕望,為何彷徨。十七年,他早已經受夠了,他想活出自己。

但忽然間,有姝出現了,像黑暗的夜空中閃亮星辰,像荒蕪的曠野中開出花朵,之前那些無休無止的折磨,都成了托起星辰的風雲,澆灌花朵的甘泉。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存在的價值,也有了重生的意義。

僅一眼,他就愛上了有姝,這是無法逃避的宿命。原來宗聖帝所愛之人是這般模樣,純粹而又簡單,熱切卻也內斂。他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睛會發亮,抱著自己的時候皮膚會發燙,他是宗聖帝的寶貝,也就注定了是他的寶貝。

九皇子撫了撫狂跳不已的心臟,緩緩吐出一口氣。所幸他撐過了那些折磨,也就等到了這份甜蜜。

另一頭,有姝並不知道主子早已認定自己,還在糾結該怎么彌補對方。他將銅盆抱在懷里,不小心磕碰到胸前的竹筒,這才想起自己給主子尋摸了一件禮物,連忙解下來,獻寶一樣遞過去。

看見少年微仰的小-臉,晶亮的眼眸,小狗一般諂媚的笑容,九皇子心尖發-癢。他忍笑握住竹筒,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無名居士的畫作,希望你能喜歡。」有姝搓-著手,表情忐忑。

九皇子呼吸略微一窒,啞聲道,「昨日得知我喜歡無名居士的畫作,所以今天你刻意去幫我買的?」只這份心意,他就已經很歡喜,很滿足。

有姝不會撒謊,紅著臉點頭。

九皇子指尖猛然發力,差點把竹筒連同畫作一塊兒捏碎。該死的,本以為夢中的有姝已足夠惑人,但在現實中面對他,卻比夢中更難自抑。他無需做出魅惑的姿態,亦無需發出動聽的呻-吟,只要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微紅著臉,眨著眼睛,就能讓他情潮澎湃。

夢中的他是屬於宗聖帝的,而現實中的他,卻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動心的感覺也就更為強烈。甚至於,只要一想到有姝與自己一樣,也是六百年前某人的轉世,並且與所謂的另一個自己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戀,他便覺得嫉恨難平。

不過,那倒霉鬼已經死了,比起自己,終究還是差了很多運氣,也就無需再去計較。這樣一想,九皇子才壓下突如其來的酸澀感,快速打開竹筒。

有姝不知道畫中仙的眼力准不准,所以有些不安地道,「這幅畫是真跡嗎?不是的話我就再去找。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為你找來。」身懷馭鬼之能,這句話倒也不是虛言。

九皇子早已打定主意,無論這幅畫是不是真跡,都要點頭認下,且還要做出愛不釋手,珍而重之的模樣。他在乎的從來不是真假,而是這份心意。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這幅畫竟是少有的流傳在民間的真品,且題材十分獨特,竟叫他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

薛望京等人見殿下許久未語,便也湊過去欣賞,然後臉龐扭曲了。

這是兩名男子在盪秋千,一個疊坐在另一個胯間,表情十分享受。因經歷了六百余年的光陰,墨跡或多或少有些消退,許多細節也就變得模糊不清,但只要有類似的經驗,就能察覺兩人穿戴齊整的長袍下露出的是兩雙光溜溜的大-腿,而他們究竟在干些什么,已不言而喻。

九皇子未曾沾染過男女之事,但該知道的心里也都門清。他一會兒看看畫作,一會兒看看有姝,心情十分復雜。他倒寧願有姝是在暗示或引誘自己,才刻意找來一張春-宮圖,但可能嗎?他大約還不知道這幅畫的主題吧?

明知道不該去惹殿下的心肝,薛望京卻還是忍不住,憋笑問道,「有姝,你知道這幅畫畫的是什么嗎?」

「春戲圖。」有姝指指落款處,正兒八經解釋,「春天來了,氣溫回暖,他倆在庭院里盪秋千玩耍。」至於這親密得過分的坐姿也並無奇怪之處,想當年他還小的時候主子便常常這樣抱著他玩耍。

「對,春天來了,是該玩耍。」薛望京捂著肚子,聳著肩膀,忍笑忍到內傷。娘哎,這樣缺心眼的人怎么可能會去狎妓?他大約連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沒嘗過吧?一來上京就被混世魔王給看上,真個倒了血霉了!

九皇子也在強忍笑意。他以拳抵唇,連連咳嗽,待咳得臉都紅了才攬過少年肩膀,真誠道,「這幅春戲圖我很喜歡,改天咱們也去盪秋千玩,好不好?」

薛望京頓時對九殿下刮目相看,這么猥瑣的話,也只有他才能用如此正直的表情說出來。

有姝立刻點頭,補充道,「但是我得坐在上面,我身板不夠強壯,怕抱不住,反把你摔了。」

上面這個明顯是承受者,沒見他兩手緊緊摟著下面這人的脖頸,屁-股也翹得極高嗎?有姝不說這話倒好,薛望京已快把滿腹笑意壓下去,一說這話,頓時噗噗聲連-發,像得了哮喘。素來自制力極強的侍衛統領也有些綳不住,略微側過頭去。

九皇子絲毫不覺得可笑,僅一句話,他就已能想象到那番場景。秋千盪漾,有姝也在他懷里起伏,鼻尖兒噴著熱氣,小-嘴兒吐著吟語,全往他衣襟里灌,燙紅了他脖頸上的一塊皮肉,那感覺一定美極了。

感覺到身體有了反應,九皇子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小心翼翼地把春戲圖卷起來塞進竹筒,再次重申,「這幅畫我很喜歡。改天咱們定要一塊兒玩。」

「一定。」有姝主動捏住主子一片衣角,懵里懵懂就把自己給賣了。

兩人凝望彼此,無聲傻笑,都覺得既開懷又滿足,直笑了一刻鍾才相攜離開,出了大門,卻見外面站著許多帶刀侍衛,其中兩人還扣著趙玉松不放。

趙玉松見九殿下在里面待了足有小半個時辰,還當自己計謀已經得逞,雖擔心被殿下遷怒,但有老太爺護著,想來不會有性命之憂。腿長在有姝身上,他不肯來誰能逼他?難道他還能把有姝打暈,扔到妓子的床榻上去?

這種事便是說破天,也不該由自己承擔罪名。況且九殿下已經把人殺了,定是恨入骨髓,自然也不會記掛太久。憑殿下萬事皆不上心的秉性,不出半月,他就會將有姝忘到腦後,而自己已與明珠公主訂了親,早晚是當朝駙馬,前途不會受多大影響。

因手里握著明珠公主這張底牌,趙玉松慢慢也就冷靜下來,等著看好戲的心態已壓過之前的恐懼。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有姝不但全須全尾地出來了,左手還被九皇子緊緊握住,姿態十分親密。

兩人走一段路便要互相對視一眼,末了呵呵傻笑,像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那般,顯得局促而又盪漾。

走過趙玉松身邊時,有姝淡淡看他一眼,並不好奇他為何被京畿衛抓-住又堵了嘴,更不會開脫求情。他只在乎應該在乎的人,也只關心關心自己的人。九皇子倒是大人有大量,擺手讓侍衛把人放了。

捂著臉跟在後面的趙玉林頗感不忿,揪住趙玉松,低聲罵道,「好你個畜生!竟設計我去陷害有姝!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九殿下剝了皮?九殿下與你交情深,不計較,我卻跟你沒完!咱們日後走著瞧!」話落推開他,一瘸一拐的往家走,似想起什么又轉回來,偷偷摸-摸入了綠蠟小築。

趙玉松對二堂弟的事不感興趣,只揉著脖子上的勒痕,表情凝重。九皇子的脾氣他多多少少知道,倘若他今兒個對自己大發雷霆,倒還好辦。他願意與你計較,那代表他還將你放在眼里,若他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則表示他已完全將你摒棄。

現在的問題是,他會如何處置自己?趙玉松心里沒底兒,雇了一頂軟轎急急忙忙跑回家向父親問策,希望此事還有挽回的余地。

與此同時,有姝與九皇子已漫無目的地走出去老遠。如今正值盛夏,兩人交握的手已出了許多汗,摸上去黏黏-膩膩,老大不舒服,卻誰都舍不得率先放開。最終還是九皇子擔心弄臟少年,抽-出左手在自己胸前抹了抹,又掏出帕子將少年汗濕的掌心擦凈,這才繼續握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