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嘆氣,「生而為人,總是難戒貪欲。但長鳴,你記著,任何時候,都要記得最初的願望,不要被任何貪欲左右,保持平常心。做好本分,其余交給上天。」
「是,父親。」姚長鳴聽得越發羞愧。
姚老先生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想了想還是又提了幾句,「如今我們姚家是戴罪之身,已經低到塵埃里,什么都可以扔,不能扔傲骨。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傲氣。把所有不甘心,埋在塵埃里,也許最後能開出一朵花來。」
不甘埋進塵埃里,開出一朵花?
姚長鳴心頭觸動,心里好似有什么沉淀下來,是大難來臨之後,所有積攢的不甘,憤怒,絕望。
冥冥中好似有什么在指向一條路,一條光明的路,但是他卻說不出,只想伸手觸及那份溫暖…
「吱呀!」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推開了門,打斷了父子兩人的沉默冥想。
周老爹還是一身青衣小帽,笑眯眯掃了屋里一眼,末了回身同兩個守門的官差拱手,「兩位兄弟,這段時日辛苦你們了。這兩人,我這就帶走了。」
這些日子,阿慶每次過來,都會給兩個官差帶些吃食,或者幫他們守一會兒門戶,讓他們有個松散的時候,兩個官差自然領情,這會兒又見周老爹這般客套,就道,「周管事客氣了,都是應該的。倒是你…這就調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周老爹點點頭,神色里也有幾分暗淡,應道,「是啊,這是好事,以後回家倒是近了很多。」
「算了,周管事同我們還遮掩什么。誰不知道石場那地方半點兒油水沒有啊,也就是你好說話,放我們身上,拼著同上官鬧一場,也不能讓那個姓陳的得意。他一直想辦法往咱們這里鑽呢,不想倒是把你擠下去了。」
兩個官差替周老爹打抱不平,周老爹卻是擺手,「哎呀,都是一樣的差事,我也歲數大了,過去也好,圖個清靜。以後,二位兄弟有空閑就過去坐坐,保管好酒好菜,咱們熱鬧一下。」
「好,」其中一個官差笑著應了,再望屋里又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兩個也是燙手的狠,上邊一直沒說什么章程。老哥,你多費心吧。」
「是啊,總之別讓他們出了事,否則苦勞功勞都沒有,怕是還要遭殃。」
另一個官差也是囑咐,周老爹一臉感激的同兩人道謝,然後才冷臉對姚先生父子說道,「兩位,該上路了,隨我來吧。」
姚長鳴還要問一句,被姚老先生扯了袖子,兩人穿了鞋子,互相攙扶著,跟在周老爹身後上了一輛青布小馬車,有十個兵卒騎馬跟在後邊,周老爹坐了車轅,阿慶趕車,一行人踏上了奔向北茅縣的路。
車廂里,裝了半下筐簍和行李被褥,剩下的空間很是狹小,姚老先生父子蜷縮在車尾,很有些辛苦。
春風吹起車簾,姚長鳴不時往外看一眼,姚老先生卻是一言不發,自在安閑的模樣好似家里去春游,倒是讓姚長鳴羞愧於自己養氣功夫不足,也是閉眼靜心,默默背誦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