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屍肯定誇大,但楊廷和得為兩個兒子著想。特別是長子楊慎,才華橫溢卻不適合為政,若不修復跟王淵的關系,今後楊慎多半仕途艱難。
……
張永的想法,差不太遠。
作為太監,雖沒有後顧之憂,卻清楚知道皇帝的病情變化。張永害怕自己沒死,皇帝反而先死了,到時候王淵可以隨便弄死他。
「王尚書,這是張督公送來的賀禮。」一個小太監諂媚笑道。
王淵點頭說:「有勞了,還煩轉達鄙人對張督公的謝意。」
「不敢。」小太監屈身退下。
王淵打開禮盒一看,里面躺著一尾上品「鳳咮硯」。
提溜去實驗室,王淵笑道:「眉兒,送你一方硯台。」
黃峨正在用顯微鏡觀察微生物,抬頭覷了一眼,問道:「建州硯?」
「對。」王淵點頭。
黃峨立即放下顯微鏡,拿出墨條加水研墨。片刻之後,黃峨喜道:「此硯為上上品。」
建州硯,產地福建,由建州石磨制。這種石頭分兩種,一種漂亮潤澤,但不容易發墨;一種丑陋粗糙,但磨墨很順手。
張永送給王淵的這方硯台,則為建州硯當中的上上品,既漂亮又適合研墨。這種級別的硯台,可遇而不可求,有錢也不容易買到。
王淵打趣說:「這太監出手真大方。」
「太監送的?」黃峨問。
「張永在向我示好,」王淵解釋道,「前有朱海渡大洋,後有朱奮復大寧,這兩個太監,都是谷大用推薦的御馬監之人。皇帝對谷大用愈發信重,張永心里著急得很。他怕我繼續偏幫谷大用,干脆借著這次機會,送一件賀禮來緩和關系。」
張督公也難啊,司禮監掌印兼秉筆,這權力都能操控朝堂了,卻冒出一個可以隨意出入豹房的谷大用。
全家齋戒三日,跪迎封敕聖旨。
因為要擢升尚書,王淵擔任左侍郎期間的功績,如今都一並進行封賞了。
王淵,禮部尚書(正二品),兼太子賓客(正三品),兼詹事府詹事(正三品),兼翰林院學士(正五品榮譽職務),兼榮祿大夫(從一品散階),柱國(從一品勛階)。
如果正式文件當中提起,應當如此表達他的身份:柱國、榮祿大夫、禮部尚書、太子賓客、詹事、翰林學士王淵。
榮祿大夫的散階,是督理馬政得來的;柱國的勛階,是收復大寧得來的。
至於禮部尚書,那是王淵應得的,正兒八經獲得擢升。
現在,王淵屬於一品大員,靠柱國和榮祿大夫排等級。僅論禮部尚書的話,雖然實權很大,卻只能算二品大員。
黃峨和宋靈兒兩位正妻,雙雙受封二品夫人,妾室這次沒有獲得封賞。
翌日,朝會。
王淵剛過長安門,便有官員行禮:「大宗伯安好!」
「不敢當。」王淵抱拳微笑。
又走一陣,遇到幾位官員,再次朝他行禮:「大宗伯!」
王淵回禮道:「不敢。」
雖然王淵早就權勢頗大,可如今做了尚書,還是有明顯可見的變化,似乎那頂官帽子自帶威懾光環。
即將天亮,群臣在殿外等候。
天亮了,皇帝沒來,百官只能繼續等著。
等到半上午,皇帝還沒來,王淵直接出列跑去撒尿。
見禮部尚書帶頭如廁,諸多官員紛紛跟隨,就連楊廷和都忍不住跟過來。
紫禁城,也是有公共廁所的。司禮監經廠直房、司禮監管賞處、北司房……這些地方都設有公共廁所,外臣也可以去解決生理問題。
一個員外郎端著鳥兒說:「陛下這是又沒起床吧?」
「也可能是出京到南海子打獵了,如今正是獵物肥碩的時候。」另一位寺正接話道。
又有主事說:「幸好今日並非大禮,只是普通朝會,否則我等又要遭罪了。」
「此言甚是,不幸中之萬幸也!」眾官紛紛附和,似乎回憶起什么不堪往事。
那是正德十一年元旦,百官照例入宮,給皇帝獻上新春祝福。可惜,朱厚照頭天晚上玩得嗨皮,睡到第二天半下午才起床。
文武百官天亮就等著,一直等到下午三四點,終於等到皇帝主持典禮,典禮結束時已經是深夜。因為元旦朝賀屬於大禮,期間不能吃喝拉撒,等於從早到晚大家都沒吃飯,從下午典禮開始就不能上廁所,不知有多少人偷偷尿褲子。
當朝賀大禮結束時,百官奪路狂奔,五十六歲的將軍趙郎被活活踩死。
幸好,當時王淵不在京城……
王淵此刻抖著大鳥,對旁邊的楊廷和說:「楊閣老,陛下不喜早朝,咱們一起來改規矩如何?」
楊廷和道:「朝會祖制,不得妄改。」
王淵說道:「太祖、太宗皆聖主也,每天有無盡之精力,自然可在朝會時辦公。可自太祖、太宗之後,哪位陛下真的在朝會時處理政事?朝會如今已流於形式,你知我知,陛下也知。與其讓陛下怠政,不如改革朝會,讓陛下變得勤政。」
楊廷和問:「如何改?」
王淵說道:「每月逢三六九早朝,一個月只早朝九天。如此,陛下總得來吧,百官也樂得輕松。」
「此事可議之。」楊廷和不置可否,想拿出來討論,不願自己擔違背祖制的責任。
王淵擔任尚書之後,提出的第一個議案,就是把早朝變成百姓趕集那般,逢三六九早起,剩余時候大家可以安穩睡大覺。
多好的尚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