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處之人,難免有摩擦。
或者背地里罵上一聲,或者當面斗兩句嘴,也就過去了。
但如果刻意翻起來,就不好說了。
樓晏只說了一句話,堂中便亂成了一鍋粥。
擔心挨板子的搶先開口,別人怕他誣陷,也跟著檢舉。剛開始還比較克制,說一些近日相關的事,到後來,火氣撩起來了,什么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也拿出來說。
「大人,我親眼瞧見,毛勇時常到那邊轉悠,有一回還偷了衣裳回來。好像是一件紅色的訶子……」
「王二你胡說什么?我那是……那是人家不要了,撿回去給婆娘的,都是好布料,拆洗了改一改還能穿!」
「呵呵,你騙誰呢?你根本沒帶回去,就藏在鋪蓋里,時不時拿出來聞一聞,當我不知道啊?」
眾人聽得這等隱私,均露出微妙的神情。
有人有相似的愛好,心向往之,也有人以為有辱斯文,面露厭惡。
「小姐……」絮兒坐立難安,欲言又止。
這種事,姑娘家不該聽的。
池韞卻端坐不動。
做學問,沒有諱聽之說。
都是人情,都是人性。
她更想知道,樓晏要做什么。
一番檢舉下來,堂上已是大亂。伙計們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後來的爭先恐後,迫不及待把別人拉下水。
「要說奇怪,朱昌才奇怪。誰不喜歡那幾幢樓里的姐姐,偏他裝模作樣。昨日看熱鬧的時候撞了香爐,他就討厭得不行,回去便把衣衫扔了。說不准就是他心里嫉恨,把人殺了。」
聽聽,這叫什么話?當個正人君子還有錯了?
隨著檢舉的越來越多,說的事情越來越雜,前堂的氣氛慢慢變了。
剛開始,大家興致勃勃,想看看這位樓郎中如何斷事。
接著,聽伙計們互相說些私密事,頗有窺探隱私之樂。
到現在,越說越過,不少人露出不悅之色。
戴嘉說悄悄話:「這也太亂來了吧?這么鼓動別人,不是助長誣陷之風嗎?這些話即便都是真的,又有什么用?」
池璋沉著臉色。一開始他就覺得不靠譜,斷案哪能這么斷?無憑無據,憑空臆想誣陷,還不斷成冤案?
這個樓郎中,不都說有幾分本事嗎?這算什么本事?
掌櫃早已冷汗淋漓,有差役擋著,到不了樓晏跟前,只得一個勁地作揖。
「樓大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您今日松一松手,我家主人必定重重謝您!」
再看樓晏,他倒是平靜自若,只慢慢飲著他的茶,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其實,他根本不是在斷案吧?先不說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這么搞下來,醉太平的伙計們彼此結怨,事後定然不能善了,這酒樓還怎么經營下去?
這是故意找麻煩吧?
是錢沒給夠?
可醉太平背後,也是有靠山的啊!
一個小小的刑部司郎中,竟敢隨意拿捏?
這個樓晏,真是瘋了!
有這么要錢的嗎?
樓郎中可聽不到他們的心聲,他甚至還對檢舉的人露出了笑容。
於是,受到鼓勵的伙計們搜索枯腸,更加積極,渾然忘了,才被捆來的時候,多么驚懼戒備。
「毛勇經常小偷小摸,還去園子里偷窺姑娘們換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