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血流到最後，是感覺不到痛的。

身子輕得如同羽毛一樣，在湛藍的天空，隨風飄拂，

她看到了圍在她身邊的醫生和護士，看到了刺眼的手術燈，看到了守在門外一言不發的男人，看到了聞迅趕來的藍老爺子司徒佳、費司爵葉啟軒，還有抱住亞瑟的妮娜……

藍皙宸就像尊雕像，一動不動的佇在那里，斂下的眸光似乎已經凝結，瞳仁里暗沉的一片。他的薄唇緊抿著，沒有要開啟的痕跡。可只有她，看到了他眼角不經意滑落的那滴晶瑩，也只有她感受得到來自他的絕望和顫抖。

皙宸……

她只能自心底呼喚他，其它的，什么都不能做。

他在害怕，怕得心在抽痛。唯一能牽動他的只有那扇大門里的人。他的世界，已經被完全封閉，似乎，她心臟博動的頻率，才會讓他理所當然的存在。

倏地，他的衣角被人輕輕扯動著。

他低下頭，看到亞瑟那張有些哭紅的小臉，慢慢蹲下身子。

「爹地，媽咪會沒事的。」亞瑟的聲音有些哽咽，卻仍然安慰著他，這樣的藍皙宸讓他感到害怕，沒有存在感，隨時都會跟著里面的人一同離開一樣。

這讓亞瑟很恐懼。

兒子小手傳來的顫栗，令藍皙宸心疼得抱起他，手指試去他猶掛在小臉的淚，輕輕一笑，「對，媽咪會沒事的。」

周遭的人看到父子倆的模樣，無不心痛的調開目光。

臨進手術室時醫生的話還響在耳畔，他說，她的情況並不樂觀，她失血太多，她的刀傷很深，很深……

時間過得異常煎熬，所有人都望著那扇已經關閉幾個小時的大門，目光中充滿焦慮，惶恐，不安。藍皙宸甚至在想，如果它永遠也不打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還證明她還活著。他永遠都會有充滿希望的等待著，哪怕再一個七年，十七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她再也醒不過來的噩耗，現在，只是想一想，他都感覺到了一陣天崩地陷，恍若世界末日般的悲涼。

懷里的小人緊緊揪住他，那對同樣深邃且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住他。好像一個眨眼，他就會消失了似的。

你相信嗎？一個六歲的孩子，會看懂他眼里的一切。包括絕望，包括死亡。

「亞瑟，」他溫柔的抱著他，坐到休息椅上，迎視著他的恐慌，大掌撫著他小小的後背，「我們一起為媽咪祈禱吧。」

「嗯，」亞瑟用力的點頭，然後跳出爹地的懷抱，跪在地上，雙手十指交叉，手臂放椅座上，閉起眼睛虔誠的祈求著媽咪手術的成功。

藍皙宸失焦的目光望著漆黑的夜空。如果可以，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他都心甘情願，只要她能夠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倏地，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了，所有人立即圍了過去。

「怎么樣？」藍政耀強壓著不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鎮定。可拄著手杖手，卻在不停顫抖著。

醫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的說，「患者失血過多，需要及時輸血，可她的血型是少有的kill型血，我們醫院血庫現存的這種血型的血漿非常少……」

「kill型？」葉啟軒驚訝的看著醫生，表情有些不可置信，「我就是kill型血。」

這種血型十分罕見，想不到竟然會有這么巧的事！驚詫過後，醫生趕緊說，「你能抽取的量很有限，恐怕還不夠。」

葉啟軒擺擺手，「這事交給我了。」說完，馬上跟著護士去抽血。

費司爵走到藍皙宸旁邊，拍了拍他的肩，「宸，西西一定會沒事的。」

「嗯，」藍皙宸只是輕輕點頭，坐在椅子上，大手握住亞瑟的小手，目光盯住紅得刺眼的指示燈。

時間不大，葉啟軒就由護士摻扶著走回來，臉色慘白，雙唇沒有血色，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

「軒？」藍皙宸和費司爵趕緊過去，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虛弱過。看得出，他一定是抽了好多血，至少是到了他的極限。

藍皙宸垂下眸，「謝謝，」聲音雖輕，卻飽含深深的感動。

葉啟軒扯動下嘴角，「別這么肉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