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么我喜歡沐風么?”六叔搖搖頭,女人說:“沐風跟你一樣,心很善,
從那眸子就能看出來人這眸子是最騙不了人的。”女人撫著六叔的胸,柔聲
又說:“我想咱們雲婷也能跟我一樣幸福,能找一個像你一樣可以托付終身的男
人。”
六叔嘆了口氣,不說話。過了半晌,女人輕輕又說:“敬軒,別老想著報仇,
別再打打殺殺的了好么?像這些年這樣安安靜靜的過活不是很好的么?”六叔沉
默著,過了會兒,搖搖頭,緩緩再嘆一口氣,說:“可二哥”
女人說:“敬軒,要不咱們帶雲婷和沐風離開這里吧,我們到江南去,找個
荒山,或是江邊”
“秀!”六叔瞬間變了臉色,打斷女人,厲聲說:“這樣的話不要再說!”
女人咬著嘴唇,不語,六叔緩了緩語氣,又說:“秀,你要知道,生我的是父母,
讓我能活下來的卻是二哥。”六叔緩緩說:“今生我絕不會負二哥!”
伴著微風,秋雨斜斜下著,二叔和一眾少年打著傘停在村口,默默看著雨里
幾人一狗漸漸遠去。
一行五人在泥濘的山路上緩緩走著,爬過一道山梁,少年再次停下,俯身摸
摸身邊的黑狗,抬頭沖一邊的中年男人說:“六叔,你們去吧。”男人停下,
看著少年,不語。
傘下少年背著包裹輕輕又說:“師娘身體不好,別淋出病來。”
六叔過頭,幾步開外,女人與女兒站在一起,正默默看著這邊,傘下右肩
已給雨打濕。六叔呆了一會兒,沖女人說:“秀,就送到這里吧,你跟雲婷、雲
航在那邊樹下等一會兒,我跟沐風單獨說幾句話。”向前走了幾步,見那黑狗也
要跟過來,頭沖青衣少年說:“雲航,來牽住大黑。”
兩人走了十幾步,在一巨石前停下,六叔盯著少年,問:“這幾天身體有沒
有不適?”
少年搖搖頭,過了會兒,說:“只只是有些時候下面還是會脹得發疼。”
六叔皺皺眉,說:“不是不讓你再練氣了么?”
少年搖搖頭,說:“睡著後,體內那股氣息我控制不了。”
六叔閉了眼,思良久,過了半晌,搖搖頭,問:“劈柴劈到什么程度了?”
少年說:“能劈到自己想劈的地方,只是控制不好力道,也收不住,離六叔
的要求還差很遠。”
六叔問:“每次都能劈到?”少年點點頭。六叔呆了一下,說:“我說的是
一線也不能差的。”少年又點點頭。六叔沉默了會兒,伸手撫著少年的肩,說:
“很好。”又說:“有條件的話,試著慢慢加重斧子的份量。”
少年問:“六叔,這既增腕力又練准度,在比劍時很有用的,為什么沒見二
叔、六叔教別的師兄?”
六叔臉上淡淡一絲苦笑,說:“你二叔從來都看不起這些小伎倆的。”
少年問:“六叔你怎么不教六師兄他們,讓他們照你的法子跟我一起練?”
六叔搖搖頭不說話,少年猶豫著又問:“六叔,這是你教給我的絕學么?”六叔
臉上又一絲苦笑,搖著頭說:“沐風,劈柴也是要講天賦講毅力的。”又說:
“我指導過雲婷他們,可也只有你二師兄堅持了下來而已。”六叔緩緩搖了搖頭。
少年側臉看向遠處三人,說:“六叔,我不想做別人,不想去冒充那個將軍
的兒子,只想能在這里憑自己的力氣多干些農活,討口飯吃。”少年看著男人,
輕輕問:“非得要去的么?”
六叔撫著少年肩,半晌不語,最後輕輕搖了搖頭,問:“你二叔怎么跟你交
待的?”
少年說:“二叔只是讓我先往南去,再乞討著一路走去開封,在那邊等著有
人認我就行了。”六叔點點頭,少年問:“六叔,為什么要讓我冒充那將軍的兒
子?”六叔不語。
少年盯著他,猶豫著問:“六叔,雲婷師姐說的雲彭哥是不是”
少年雖然比女孩年紀要大,可他入師門晚,只能稱她師姐。六叔打斷他,正
色說:“沐風,在這小村里呆的這一年多,哪些事該說,哪些不該說,又該怎么
說,二叔都跟你交待了吧。”少年點點頭。六叔說:“不該問的也別問。”
六叔與少年走樹下,傘下母女看著少年,都紅著眼。
少年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口,又扭過頭看向一邊的青衣少年,說:
“六師兄,保重!”
青衣少年抿著嘴,笑笑,說:“不是不讓你叫我師兄的么,私下里叫我小六
子就行了,要不喊名字就可以了。”
少年點點頭說:“雲航,照顧好師娘!”說完俯身沖女人和六叔各深拜了一
下,又看向少女,與那張淚眼對視片刻,轉過身,走進雨里,伴著雨滴打著傘的
嗒嗒聲,緩步遠去,那條黑狗忽的掙掉繩子,嗚叫幾聲,向少年奔過去,少年
過頭,訓了它幾聲,讓它去,黑狗站住不動,少年不再理它,轉身再行。
黑狗淋在雨里,伸著脖子,一會兒望向少年離去的方向,一會兒又看向六叔
幾人所站立之處。這時,青衣少年沖著雨里少年高喊:“沐風,我跟大黑會幫你
看好師妹的!”那少年呆了一下,卻沒頭,繼續舉步向前走去。
少女扭頭沖青衣少年怒斥:“小六子,你不嚼舌頭會死啊!”話音剛落,一
頭撲到了女人懷里,“哇!”一聲,大哭起來。
北天里又飄來一片烏雲,天色更暗,雨更急,少女的哭泣聲飄到雨里,給雨
滴打落在地,順著積水,慢慢流入山谷。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雨里,樹下四人靜靜
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這時,忽的一陣急風掠起,雨滴帶著絲絲寒氣狠狠掃向了他
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