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2005 第19夜·童年情景 (作者:墮落)(1 / 2)

美國舊金山灣區某地。

這是一個幽靜的住宅區。狹小的馬路兩旁都是一幢幢結構式樣大同小異的木制樓房。每座樓房門前都有一塊綠草地。

雖然是下午時分,路上仍是十分安靜。只有偶爾駛過的車輛所發出一些輕微的噪音。

一個穿著制服的黑皮膚郵差將一疊信件和報紙等塞進一個信箱,又將標志來信的小旗豎起。

一只女人的手從那個信箱里將郵件取出。

室內。窗外的天色正在暗下來。

一只男人的手從桌面上拿起一封信,用裁紙刀打開。

里面是一張式樣素雅的信箋,上面寫著短短的幾句話,還有一個電話號碼。

是娟秀的女性筆跡。信封里還有一張音樂會入場券。

男人拿著信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

「吃飯啦!」從客廳里傳來女人的喊聲,拖著長長的音調。

「來了。」男人一邊答應著,一邊將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里,然後鎖進一個抽屜。

飯桌上,幾個式樣普通的瓷碟里盛著一些家常菜餚,還有一個湯鍋在冒著熱氣。

「快吃吧。」女人端著飯碗道。

「嫻,下星期我要到la(losangles的簡稱)去一次。」幕帆拿起飯碗又放下道。

「哦?去那里干什幺?」嫻奇怪地問道。

「一個搞音樂的朋友下周二要舉行一場獨奏音樂會,寄來一張票,邀我去參加。」

「是嗎?怎幺沒聽你說起過有這幺個朋友?」

「她叫邵為惠。嗯,從前有個著名的科學家邵東升你知道吧?邵為惠就是邵東升的孫女。」

「是個女的?」嫻抬起頭,目光銳利地道,「你是怎幺跟她認識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幕帆往嘴里送了口飯,「從小我和她就跟同一個老師學鋼琴,後來又一起進了上海少年宮鋼琴班。再往後,她考進了上海音樂學院附中,走上了專業的道路。我則進了普通的中學,最終完全放棄了音樂,一事無成。」

幕帆看了下自己的雙手,嘆了口氣,接著道:「她十五歲那年就來美國了。後來,在我出國前夕,我替我伯父到為惠的爺爺家里去送點東西——我伯父曾是她爺爺的醫生——,正好為惠那時也去看望她爺爺,和我聊了幾句,還給了我她在美國的地址電話,說等我到了美國之後可以去找她。」

「那你有去找過她嗎?」嫻已經快吃完飯了。

「沒有。」幕帆斷然道,「來美國後,只和她通過一次電話,還彼此寄過一次聖誕卡,後來就沒聯系了。只是偶爾在報紙上見過一些她的消息,知道她現在已經是世界知名鋼琴家了,剛在usc(南加州大學)拿到博士學位。」

「這幺說,她干得挺成功的。」

「那當然,一個女孩子,真不容易。說真的,她居然還記得我,我都感到奇怪。」

「那她結婚了嗎?」嫻關注地問道。

「不知道。她年齡和我差不多,想起來總該嫁人了吧。」幕帆不自然地乾笑了兩下。

嫻不再說話。她匆匆將自己碗里剩下的飯粒悉數消滅,然後才對還在發呆的丈夫道:「快吃吧,菜都涼了。」

洛杉磯。beverlyhill邵為惠住所。

為惠夫婦正在門口送客:「張家姆媽,張家伯伯,你們走好啊!」

「招待不周,不好意思啊。」

「哪里哪里,小惠你太客氣了。」

身材肥胖,頭發花白的張太太剛走幾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幺似的,又回過身來,對還站在門口的為惠神秘兮兮地招手道:「小惠,你過來一下,我還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張家姆媽,什幺事,您說吧。」為惠微笑著上前道。

「小惠啊,你們應該可以考慮生個baby了。」張太太鄭重其事道。

「張家姆媽……」為惠紅著臉忸怩道。

「我知道,這種事情不該由我老太婆多嘴。可是你媽媽把你托付給我,我還是要說幾句,」張太太道,「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一?不算小啦。你看,你先生事業這幺成功,你又拿了博士;這時候再不生小孩,還要等到什幺時候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張家姆媽,我知道了,您放心吧……」為惠侷促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舊金山。幕帆的書房。

通電後的電腦熒光屏漸漸發亮。幕帆默然地看著那飄動的windowslogo.windows啟動完畢後,他打開文字處理器,調出了一篇沒有寫完的文章。思考了片刻後,他開始敲擊鍵盤打字。

「這幺晚了,你還不來睡?」穿著睡袍,一臉倦容的嫻在門口道。

「你先睡吧,我就來了。」幕帆頭也不回地繼續敲打鍵盤……

一行一行的字在屏幕上出現……

牆上的時鍾已經指向了兩點。

幕帆關上電腦,躡手躡腳地回到卧室。

卧室里的床頭燈被調到最低亮度,朦朧中可見嫻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她的頭發零亂地披散在枕頭上,意外地增添了一種妖媚感。

幕帆剛剛熄燈上床,只聽見嫻問道:「你是決定要去la了嗎?」

「嗯。」幕帆含糊道,「反正這回兒這里也沒什幺事。」

「那你是准備自己開車去還是搭飛機?」

沒等幕帆回答,嫻又翻了個身,很快睡著了。

洛杉磯送走客人後,為惠返回客廳,開始收拾客人留下的飲料杯,點心碟等。她把它們收攏起來,拿到廚房洗乾凈,又開始仔細地擦拭桌子。

為惠的丈夫劉坤卻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倒,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夜間新聞,對正在眼前不停忙碌的妻子視而不見。

等為惠收拾完客廳,發現劉坤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人還像個孩子。」為惠苦笑著自言自語。她關上電視,又找出一條毛毯替劉坤蓋上。

她走進卧室,找出乾凈的內衣褲,然後進入浴室。

浴室的門沒有完全關緊,而是留著一條小縫,偷漏出些許燈光。

為惠赤裸的腳蹬著塑料拖鞋踩在光潔的瓷磚地面上。很快,一條潔白的內褲從她那勻稱的小腿上褪下,丟在地上。

在浴室傳來的嘩嘩水流聲中,劉坤依然在沙發上酣睡。他那有些發福的肚子在轟響鼾聲中有節奏地一起一伏。

洗完澡後,穿著睡衣的為惠回到客廳,發現劉坤已不在沙發上。

她又向琴房走去。

為惠的琴房中央是一架高級三角大鋼琴。

她將攤放在琴上的幾本樂譜收好,然後輕輕將琴蓋合上。不料還沒轉身,便被一雙大手從後面攔腰抱住。

那雙手隨即迅速地在為惠性感成熟的嬌軀上肆意撫摸起來。為惠勉強轉過身去,嘴唇立刻被一個強力濕吻堵住了。男人的舌頭頂開她的嘴唇,侵入她的口腔內翻轉攪動。男人的一手抓住了她的乳房,另一手向她的下體摸去。

在丈夫近乎粗魯的挑逗攻擊之下,為惠的欲火很快被點燃。她用力最大限度地伸出自己柔軟的舌頭,任憑劉坤呼嚇呼嚇地吸吮。

全身酸軟的為惠站立不住,軟綿綿地倒在劉坤的懷里。劉坤解開了她的睡衣鈕扣。

「別……別在這里,到……到卧室去……」喘息中為惠好不容易掙扎出這幾個字。但是劉坤根本不聽。他將為惠的身體扭轉過去,用力按下,迫使她彎下腰雙手扶住鋼琴的琴蓋,整個臀部向後翹起。劉坤發出滿意的哼聲,將為惠的睡袍下擺高高撩起,隨即用力脫下她的內褲。

曖昧的燈光下,美麗的女鋼琴家一動不動地趴在鋼琴蓋上,靜靜地等待著。

她那被剝下來的內褲懸掛在膝蓋彎處,褲襠上有一灘明顯的濕痕,顯得無比撩人情欲。

突然,「啪」的一聲,為惠雪白的臀部上頓時出現了一條鮮紅的鞭痕!

一下接著又是一下,皮鞭擊打的清脆響聲在深夜里格外響亮。

劉坤站在為惠的身後,手里拿著一條黑色的九尾鞭,臉色冷漠地一下又一下地抽打著妻子豐滿的屁股。

為惠的臀部很快被打得一片淤紅。然而她卻一聲不響,直到實在痛極了,才忍不住低聲抽泣。

劉坤一口氣抽打了十幾鞭,將皮鞭隨手一扔,解開褲子,掏出碩大的陽具頂住為惠的下體……

隨著劉坤的猛然插入,只見為惠的身體忽地向前一沖,緊接著便不由自主地,像一台被開動的機床那樣有節奏地聳動起來。

劉坤的大腿在抽插中不時地撞擊著為惠赤裸的臀部。為惠那瀑布般的長發披散下來,遮擋住了她秀麗的臉龐,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聽見她不時從喉間發出的輕聲呻吟。

陽具在為惠的生殖器內足足插了一百多下,劉坤忽然發出一陣低吼,整個人突然僵住,接著便是一陣痙攣般的抖動。

射完精後,劉坤心滿意足地去浴室沖洗。

為惠卻仍然維持著剛才的背後插入姿勢,靜靜地趴在鋼琴蓋上,像一座性感淫靡的雕像。光潔的琴蓋上清晰地映射出她的倒影。

她那依然赤裸的臀部上紅色的鞭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幾滴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滴落到琴蓋上。

許久,一股濁白的精液從她的下體流出,順著她雪白的大腿緩緩流下……

舊金山。幕帆住所。

「我走了!」幕帆將一只旅行包扔進車尾行李箱內。

「路上小心。盡早回來。」嫻替丈夫整理了一下衣領道。

幕帆鑽進車內,發動了引擎,忽然又從車窗內探出頭來道:「你是今天要去醫院作檢查嗎?」

「是的,下午五點。」

「好吧,有什幺情況就給我打電話。」幕帆啟動了車子。他的車駛上馬路,很快便拐了一個彎,消失在視野中。

嫻卻還在門口站了很久。

洛杉磯國際機場。

「我走了!」辦完登機手續後,西裝筆挺的劉坤拎著一只密碼箱道。

「路上小心。盡早回來。」為惠替丈夫整理了一下領帶,又道:「真可惜今天晚上我的音樂會你不能來參加了。」

「可是這次紐約的談判會很重要,關系到幾百萬美元的訂單,」劉坤昂然道,「那些大陸人難纏得很,非要我親自出馬才能搞定他們。」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為惠的俏臉上掠過一絲愁雲,但是劉坤完全沒有在意。他揮了一下手,便向登機口走去。剛走幾步,又折回來,壞笑著小聲問道「屁股還痛嗎?」

「就會欺負我。」為惠紅著臉瞪他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保證輕點,哈哈。」劉坤得意地笑道,拍了一下為惠,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為惠卻還在原地站了很久。

加州5號高速公路。

暮色中的路面像一條灰暗細長的纜帶,不斷向南方延伸,直至消失在隆起的山巒中。

路邊的一快綠色的標示牌上寫著:距洛杉磯148英里。

車輛越來越多,車流也漸漸慢了下來。坐在一輛銀色豐田camry里的幕帆不時地看著儀表盤上時鍾所跳動的時間。前方的幾輛車幾乎同時亮起了剎車尾燈,車流終於完全停了下來。幕帆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放在耳旁聽了一會,又面無表情地將它放回原處。

車流又重新緩緩啟動。

南加州大學音樂廳。

狹小凌亂的後台里人進人出。不時可以聽見外面聽眾席上傳來的嘈雜聲。

已經裝束完畢的為惠正拿著手機通話。為了讓對方聽清楚,她不得不略為提高嗓音:「喂,劉坤嗎?……聽得見嗎?……這里信號接收不太好……我很好,演出就要開始了……紐約的天氣怎幺樣?你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別亂吃東西,要按時作息……」

這時她看見門口一個金發學生助手在向她打著手勢,便加快了語速:「好了,amy來催我上台了,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吧……等等,你可不許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亂來,不然我可不答應……好了,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我愛你。」

她噘起迷人的嘴唇,迅速對著話筒作了一個接吻的動作,便收起了手機。

「對不起,我這就來了。」為惠對助手抱歉地笑道,「我的頭發沒有亂吧?」

說著,她對著一面鏡子仔細審視了一下,又調整了一下項鏈,然後便飄然向通往舞台的小門走去。

隨著演出大廳里的燈光變暗,原本喧鬧不已的聽眾席一下子安靜下來。

接著在一陣熱情的掌聲中,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的為惠走到了舞台的中央。她一手輕扶著鋼琴,幽雅地向台下鞠了一躬,便坐到了琴凳上。

靜默了幾秒鍾,為惠深吸了一口氣,低胸夜禮服領口處那誘人的乳溝也隨之起伏了一下。

在奏出個音符之前,為惠忽然迅速掃視了一下聽眾席,像是在尋找什幺。

帕洛阿圖市某醫院。

嫻坐在一個中年女醫生的辦公桌前。兩人正在親熱地聊著家常。但是嫻卻總顯得有些心緒不寧。

一個女護士進來,把一疊資料放在女醫生的桌上。

女醫生拿起一份化驗單掃視了一下,笑道:「周太太,恭喜你,你要做媽媽了!」

「真的?!」嫻的表情顯得極為復雜。

加州5號高速公路。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幕帆仍在開車。他又看了一下時間,然後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在調整了一下波段旋鈕之後,一陣清澈的鋼琴音流從立體聲音箱內傳出。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車流終於顯得通暢了一些。幕帆踩下油門,開始加速前進。他頻繁地變換車道,超過了一輛又一輛車……

演奏大廳。

音樂會已經到了下半場。換了一身紅色衣裙的為惠完全沉浸在音樂聲中。十個雪白修長的手指象十個小精靈一樣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中上下飛舞,激盪的琴音中她更顯得容光煥發,高貴典雅……

音樂的高潮中,她的雙手彈琴的近景與正在公路上駕駛的幕帆的形象疊加在一起。

洛杉磯市內。

幕帆的車子駛進了路邊的一個加油站。他走下車,手里還拿著一張打開的地圖,向加油站收銀員問路。熱情的墨西哥裔收銀員操著蹩腳的英語比劃著說了一大通,幕帆卻依舊一臉茫然。他機械地向收銀員道謝,又買了一包口香糖,拿著地圖回到了車上。

演奏大廳。

音樂會結束了。在聽眾的熱烈掌聲中,為惠一次又一次地返回舞台上謝幕。

她的眼眶有些潤濕了。在最後一次謝幕時,她再次掃視著聽眾席,臉上出現了些許失望的神情。

卸去化妝的為惠走進後台更衣室,仔細地鎖好門。她脫去了演出禮服,只穿著一套白色高級內衣,打開一個小衣櫃取出自己的衣服。

已經空盪盪的演出大廳里依然開足了燈光,兩個清潔工正在打掃衛生。換好便裝的為惠和幾個同事一邊向外走去,一邊還在討論著剛才的演出。他們的談話中不時夾雜著意大利語的音樂專用名詞。

室外停車場。

「惠,一起去喝一杯好嗎?」一個年輕男同事道,「然後再送你回家。」

「然後呢?」為惠裝出天真無邪的樣子,歪著頭問道。

「然後嘛,嗯……」

「謝謝,bob,」為惠微笑著打斷道,「時間不早了,明天一早還要給學生上課。」

「寶貝,你真迷人。」看見旁邊沒人,bob色迷迷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如果你沒結婚,我一定追你。」

見為惠沒有作聲,bob大膽地靠近一步,伸手想去摟姑娘的腰肢。為惠趕緊閃開,作出一副誇張的驚恐狀。

「天,我是那樣的討厭嗎?」bob攤開雙手委屈萬狀。

「不,你不討厭,」為惠又換上了那不變的微笑,「我是說如果你不越過」

「知道,沒門。」bob苦笑著吹了一聲口哨,「寶貝,明天見。」說著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明天見。」為惠向他揮手道別。

為惠坐進自己的白色bmw高級轎車,系上安全帶,像往常一樣將用鑰匙插進打火孔里輕輕轉動——這輛價值四萬美元的高檔車毫無反應。

為惠帶著不相信的神情,又試了好幾次,依然無法發動引擎。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開門下車,茫然地向四周張望。

bob的車早已開走了。白天總是停得滿滿的停車場此刻顯得異常空曠。出了她的車之外,只有很遠處稀稀落落地停著幾輛車。

靜得像個墳場。

路燈下,為惠從挎包里找出通訊錄,翻了幾頁找到一個號碼,拿出手機剛要撥號,手機卻突如其來地響了起來,將她嚇了一跳。

手機小屏幕上出現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hello?」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對,是我。您是……幕帆,真的是你幺?你現在在哪里?……對……好的,那個地方我知道,有個噴水池,是嗎?……好,你留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就來了……」

收起手機,為惠快步向外走去。沒走幾步,她便小跑起來。隨著她的跑動,長發有節奏地飄盪著,皮鞋在水泥地上敲擊出清脆的響聲。

天幕上,一架夜航班機無聲地緩緩滑過,一紅一綠的翼尖信號燈不停地閃爍著……

南加州大學校園。

噴水池旁,一個影子在徘徊。很快,距離幾步遠的地上又出現了一個影子。

「你好。」

「你好。」

路燈下,兩個影子審慎地對視著,彷彿是在把眼前的景象同自己記憶中或是想像中的形象進行對比。空氣中一時瀰漫著尷尬的沉默。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為惠終於開口道,「如果你是來聽音樂會,那可來得未免太晚了。」

「塞車,路又不熟。」幕帆苦笑了一下,「可是,要祝你演出成功還不算太晚吧?」

「成功什幺呀,今天的狀態一點都不好,」為惠的臉上出現了懊惱的神色,「手指都發僵,感覺根本出不來,彈錯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我的學生們肯定在背後笑話我呢。」

「你還是那樣,總想追求完美,」幕帆笑道,「其實,除了舒曼的《童年情景》第六段中間有個比較明顯的失誤外,其他總體上都還可以,還過得去。」

「你聽了我的演奏了?」為惠喜出望外。

「嗯,路上開車時聽的。」

「那我可得請你喝一杯了!」為惠嫣然一笑。

酒吧。兩個黑人樂手在一旁演奏著憂傷的爵士樂。

「幕帆,你現在過得好嗎?」兩人並排坐在高高的吧台旁,為惠問道。

幕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彷彿這是什幺艱難高深的問題,最後還是沒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滿了疲倦。

「我知道,都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為惠理解地寬慰道。

侍者將兩杯調好的雞尾酒遞上。

「來,你說,為了什幺乾杯?」為惠舉起酒杯。五顏六色的液體在燈光下象彩虹般地絢麗斑斕。

「為了今天的相逢。」

「為了我們共同度過的童年時光!」為惠認真地說道。

兩人碰杯。

「哎,說真的,」幕帆放下酒杯,「隔了這幺多年了,你怎幺還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了。」為惠道,「知道幺,我一直都在替你感到惋惜。」

「我有什幺好惋惜的?」

「我始終認為,如果當年你不放棄學音樂的話,你也許會比我現在的成就更高。」為惠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那時在少年宮,你是我們鋼琴班公認的神童,也是唯一能超過我的人。」

「那時我可真的嫉妒你,」為惠抿了一口酒,「我拚命練琴,卻總是無法趕上你,而你卻幾乎不用怎幺練。幕帆,你是個真正的天才!」

幕帆毫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彷彿在聽她說別人的故事。

「有件事你一定還記得。」為惠看著已經空了的高腳玻璃酒杯,「好像是十一歲那年?我們班得到了一個出國去羅馬尼亞演出的名額。具體人選就在你和我之間產生。結果最後是我入選了。我記得很清楚,當老師宣布結果的時候,你很平靜,彷彿早知道這樣的結果。而我卻哭了。因為我知道,我的入選不是因為我的表現比你好,而是因為我爺爺是大科學家而受到的特別照顧。」

「真有這樣的事幺?我全不記得了。」幕帆笑道。

「我只恨我當時沒有勇氣自動退出,把你應得的榮譽還給你。」

「可那時你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就算你想要退出,人家也不會讓你退的。」幕帆慢慢道,「然而,我後來不肯再學音樂,想來也是有些原因的吧。」

「幕帆,這幺多年來,我一直想對你說聲對不起。也許是因為我的無心過失而毀了你……」為惠美麗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層淚影。

「別傻了。誰也沒有毀了我,能毀掉我的只有我自己。」幕帆道,「然而我們還是喝酒吧。」他隨即招呼侍者再拿兩杯酒。

憂傷的爵士樂仍在繼續。

舊金山。幕帆寓所。

穿著睡衣的嫻在房內來回巡視,仔細檢查每一扇窗戶是否關好,又檢查了一次門?h緩笏囈允夜厴廈擰?

屋外。小窗內的最後一盞燈熄滅了。

整幢房屋都籠罩在沉沉的黑夜之中。

洛杉磯。酒吧。

憂傷的爵士樂仍在繼續。

「……我幺?也沒什幺特別的,每天的生活都程式化了,」為惠看著自己手上的結婚戒指,「每天一早就到學校,上午自己練琴,下午給學生上課;周末睡個懶覺,去shoppingcenter轉一圈什幺的。」

「沒有去海灘幺?你們這邊的海灘不是很有名的嗎?」

「剛結婚那陣常去玩,可是後來也沒有新鮮感了,就沒有再去了。」

「那音樂會呢?每年都有幾次吧。」

「我不想再公開演奏了。」為惠輕搖著頭,迷人的秀發也隨之晃動,「等下個季度與舊金山交響樂團合作的音樂會結束後,我就不再接演出合同了。」

「是來舊金山演出嗎?那我可一定要來捧場。可是你為什幺想要退出呢?」

「太累了。」為惠輕嘆道,「我的演奏技術已經沒有再提高的余地了。現在的新人又那幺多,壓力太大。我覺得還是專心教琴比較適合我一些——你還記得以前教我們鋼琴的姚老師嗎?」

「就是矮矮的,戴眼鏡,總是穿中山裝的那個老師嗎?他還健在吧?」

「還在。不過身體已經不太好了……」

「啊哈,惠,又見面了!原來你也在這里!」

一聲怪叫打斷了為惠的話。只見bob從門口進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濃狀艷抹的女人。

「hi,bob.」為惠不動聲色地打招呼,又替兩個男人作了簡單的介紹。

「惠,你不是說明天一早還有課嗎?」bob叫了一大杯馬丁尼酒。

「我記錯了,明天是下午才有課。」為惠面不改色道,「可是你提醒得對,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說著拿出錢包付帳。在等侍者找零錢的時候,為惠隨意地對bob道:「可以幫個忙嗎?」

「當然願意效勞,寶貝。」bob殷勤道。

「我的車壞了。明天早上你到學校後就幫我叫輛拖車,拖到某某修車場,地址在這兒。」為惠從挎包里找出一張名片交給bob,「我的車你認識的,這是鑰匙。謝謝了。」

說完,拿起找零,又留下小費,便示意幕帆一起離去。

「那你怎幺回家呢?」bob在後面叫道,「還是我送你吧……」

為惠回頭指了指幕帆,甜甜地一笑。

兩個空空如也的高腳酒杯依然並排放在吧台上。

「車子不錯嘛。」為惠坐進幕帆的車內,系上安全帶。

「借的。向小舅子借的。」幕帆發動引擎。

「走吧,我來帶路。」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為惠不時地告訴幕帆左轉右轉。

在車外燈光的映射下,為惠顯得有些蒼白憔悴。

「哎,我好像來過這里……」忽然,幕帆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道。

「這里是聖塔莫尼卡。」為惠輕聲道。

「聖塔莫尼卡?你家不是在beverleyhill嗎?」幕帆驚異道,「方向好像反了……」

「我改主意了,今晚不回家了。」

「是幺,我還想參觀一下你們家的豪宅呢。」幕帆驚訝道,「那現在往哪兒開?」

「別多問,你只管開車就行了,我會告訴你到哪里去的。」為惠狡猾地笑道。

汽車在一家通宵營業的大型超市門口停下。

兩人下車進入超市。

出來時他們一人手里提著一大袋東西。

「你買這幺多東西干什幺?」幕帆不解道,「過家家?」

「對了,我們今天就玩過家家。」為惠噗地一笑。

聖塔莫尼卡。一間小旅館的前台。

「你們的房間號是220.」在慘淡的日光燈下,一個印度裔的旅館職員將一把磁卡鑰匙交給為惠,「早晨七點至十點樓下餐廳有免費早餐供應;當日結帳的截止時間是上午十一點。」

他們在旅館二樓走廊的最深處找到了房間。幕帆把鑰匙插入鎖孔內。門上的一個小綠燈亮起,門打開了。

進門後,只見為惠隨手將寫著「請勿打擾」字樣的牌子掛在門外的把手上,然後鎖上門。

「今晚不想一個人回去睡,不知為什幺,就是不想。」為惠一邊脫掉皮鞋換上拖鞋,一邊不停地說著,既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近來特別害怕孤獨,也許是年齡增加的關系吧。劉坤又老是不在家過夜。夜晚我一個人關在那幺大的房子里,那種冷冷清清的感覺簡直要讓人發瘋,老是覺得自己會做出什幺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