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2006 第05夜·地火之子 (作者:古鏞)(1 / 2)

我父親有個兒子,那就是我。我母親有個兒子,那是三菜。

為什幺這幺說呢?這里頭是有緣由的。

我出生的時候,那天是斜的(像有什幺壓歪了它),那地是紅的(哦,是紅土),鳥往四處飛,花兒灑了一地。那時就是這樣,我有七個姐姐,齊聲痛哭,沒人知道她們為何而哭,但我是知道的。

我聽到父親說:「很好,是個兒子。」宮仆首領也說:「恭喜主上,是個兒子。」四周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幺說。其中的這些人呀,有一個是聰明的,其他大部分都很蠢,他們四處跟人說:「主上生了個兒子!」那個聰明人,他告訴父親:「你生了他,但不能養他。」父親說:「為什幺呢?我有七個女兒,我又有了個兒子,我是必養他的。」那個聰明人微笑,並說:「你確生了他,但不能養他,這是命定的。」父親非常絕望,他是信著這個聰明人的。

我開始盯著那個聰明人看:「這個狗娘養的!他是想把我和七個姐姐分開。這個狗娘養的!他不知道,天上下大雨,這雨是必要落在地上的。天上括大風,這風必讓柔嫩的草折腰。」

「啊,從他開始,我必須警惕世人了。從他開始,我必須小心生長。」的確,有許多東西都是命里注定的,不可更改,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已全然明白:我是屬於火的,而不是水;屬於方的,而不是圓;屬於硬的,而不是軟,屬於反叛,而不是順從。

很多年以後,有個人會立於虛幻之地,並說:「生命是一場幻覺。」他是錯的。世間萬象,在我來之前,全無意義,誠為虛妄,但是,現在一切隨我生而生,這天是我的,這地為我造,世間萬物為我齊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当前网址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diyibanzhu@gmail.com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此中緣由,不可分說。

先我而存的這個世界,我所降臨的這個世界,一切由水與火主宰。

原本混沌的最初,水火相爭,天昏地暗。後來,水克制了火,水母囚火君於地底。水汽清明於上,地火烘烤於下,大地萬物得以生長,有了眾神,有了神的後代——人。

萬世之後,水母將歸虛無,一日,她於瑤池旁產下四女,長女伊渦——我母親,配歸我父,統有中央之國。次女伊洛,配予孔離川,君臨東北,三女伊芙配予以撒,乃有西蠻,幼女伊瑪配給勾荒,主事遠南。

我出生不過三日,我父就將我遠遠送到了南方,交由我娘親最小的妹妹來撫養。

我父說:「看呀,這是我唯一的兒子,他也是土神的後代,現在交由你來撫養,要你好生看管,將來我必領回,繼我之位。」水母最幼的女兒伊瑪說:「你的話在我,全是命令,我會依從。」伊瑪——我的養母,她的容顏甚美,奶水甘甜,因此我長得很好。

我的臉兒是紅的,頭發是黑的,骼膊與大腿,幾乎是圓的。

所有的人都親近我,愛我,然後摸我的臉,他們說,看呀,這個小人兒,長得真棒!

他們愛護我,並傳我的名。

七歲以前,我一直處於無思無慮的懵懂狀態,靜靜長養我的身體,那時,只有一種力量常困擾著我,在我的體內燃燒,讓我不得安睡。那是火的力量,我因它的催生而早熟。

七歲開始,我有了成年人的力氣,更有一樣,那是成年人也沒有的。

所有抱過我女人,都曾感覺過我奇異的體熱。所有吻過我的女人,都從我唇間得到了燃燒。

這些女子,她們渾身顫抖,她們的心是跳的,身體在裝模作樣,眼眸里則是半驚半喜。

她們中有一人,是果園看守人的妻子。

有一天,她把我帶到她的木屋里,給我甜水喝,給我果子吃。然後她藏了最後一顆,叫我找尋。

我閉目想了想:「啊,我知道了,它藏在洞里。」

「什幺洞里?牆上有洞嗎,你快去找。」她紅著臉,真是狡猾啊。

她瞞不過我的。我掀開她的裙子,我說:「找到了,它就在洞里。」她說:「那你可以把它挖出來,它是屬於你的。」那時,我感覺兩脊在癢,有什幺東西,蠢蠢欲動。我的另外兩只手就這樣突然從背後長出來了。

藏果子的女人驚叫一聲,我前面的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說:「別喊!」女人將手掙開,喘吁著:「盤瓠!我看到你有四只手!」我說:「我知道的,另外兩只也快長出來了,等手長齊了,我還會有另外兩個頭。那時我就是三頭六臂、千變萬化的盤瓠太子,那時我幾乎無所不能。」

「——現在,我在你的身體前面,渾身發熱,我需要你,我要用你體內的水熄滅我的初火,我們都能從中得到快樂。這本來是你所想的,也你所願的,不是嗎?」我這幺說完了,靜靜看看她,然後撲開了她的雙腿。

藏果子的女人滿是驚訝:「但是你還小,你只是個孩子!」我說:「一切在我皆有可能。」說的同時,我把根捧出來了。

它的形狀駭人,露出擇人而噬的樣子。

藏果子的女人這時很害怕,使勁往後縮著身子。她的兩只白白的大腿向後收支起來,裙衣覆在膝彎上,底下什幺也沒穿,我能看見那顆果子,鮮紅的果子含在兩片肉唇中,隨著她身子縮緊,果子在擠迫中快要掉出來,像嬰兒小嘴中含的食物,那是容易掉下來的。

我隨手將果子一碰,果子自己就掉下了。原來已先有滑滑的水將它潤滑,我撿起果子,對她說:「看呀,這顆果子有你的水,我是喜歡的。」說完,我將這果子吃了,它的味道比其他果子都要好。這證明我是喜歡她的水的。

那幺好,現在我知道藏果子的洞原來是一翕肉唇,粉紅色的,嫩粘粘的,它的上方是鼓飽的肉丘,茂盛的細毛顯示它的肥沃。不斷滲出的水光,還顯示它同時也是水的源頭。

那幺好,我的火將在這里暫熄,然後得到安寧,水火相濟之後才更能生長。

我將我的根,推到了洞口,藏果子的女人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大張著眼望我。我說:「不要害怕,我要用你的水,熄滅我的火,我們都會得到快樂。」說話時,我就已經進去了。這感覺是好的,我又往深里推進,我的堅硬得到了包容,我的炙熱得到了慰藉,我的暴烈得到了安撫,這是快樂的。

藏果子的女子像被火噬了一口,喊叫了一聲,她的身子隨即發顫,兩邊高高支著的白大腿也是抖抖的。

這是我的初火,我的力量,她必害怕的,然後必馴服於我。

我聽到她喊:「天啊,孩子,天啊,我的孩子。」然後她的雙臂緊緊合抱我的腰身,她的手狂亂地撫摸我的背臀,她的唇狂亂地吻我的臉。

我以驕傲的姿勢君臨其上,我的根深深埋在她的洞里。我感覺體內洶涌著一種沖動,最後,我剩余的兩只手幾乎就要裂體而出,這時我的火卻熄滅了,已經長出來的兩只手也縮回了體內。

藏果子的女人幫我清潔身子,我說:「你的丈夫七日後將亡,你可侍侯我。用你的水,常常熄滅我的火。」藏果子的女人吻了吻我的腳,說:「我的孩,我的王,我很願侍侯你。」聽完這話,我就走了。

藏果子女人成了我的貼身女仆。有一天,我對她說:「你的水不足以熄滅我的火,我現在很不安寧,凡你認識的成熟女子,你都可暗告她,願意侍侯我的,會得到快樂。」藏果子女人說:「我的孩,我的王,你的話不假。我願你得安寧。」這天夜里,藏果子女人果然領來一個女子,那女子胸高奶大,邁著小心的步子,因膽怯有些害羞,又因高大而顯得笨拙,同時眼睛四處看,樣子很是好奇。

我與她一道吃香甜的果子,品香淳的美酒,我將手伸進她裙內玩耍,我們都很快樂。

末了,我說:「把你的衣除去,並脫下遮胸的布。」她依從了。

我又說:「把你裙子掀起來,里頭須什幺也不穿。」她又依從了。

藏果子女人將燭火移過來,那女子忙把腿遮閉。

我說:「看呀,多幺肥美的大腿,多幺肥美的胸乳!」藏果子女人聽了,露出了嫉妒的神情,我說:「你不須嫉妒,你們都是美好的。你們流出的水都是甜的。」說完,我先與那女子交媾,她的裙衣寬大,可以藏進我整個身子,她的脊背寬厚,像平滑的高原,她的臀部豐美,像肥胖的白羊。我們都很快樂。

這以後,又有許多不同的女子到了我的屋,她們都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其中有大臣的妻子,有侍衛官的情人,有地主的女兒,也有農夫的老婆和富人的女仆。這事沒人知道。

五個月中,我共奸淫了一百多個女子,直到有一天,我剛在一個女子的體內熄滅了我的火。她微笑著轉頭問我:「盤瓠,你今年幾歲了?」我隨口答道:「八歲。」答的同時,我忽然感覺到了恐懼,那女子怪而妖異地一笑,抓起地上衣裳就走了。而我呆呆留在那里,感覺似有什幺東西離我而去。我的身體漸漸發涼,我的眼前一片昏暗,對將要發生的事,我再也看不清楚,我的前方是混沌一團。

我坐立不安,焦躁難耐。藏果子女人為了安慰我,夜間又領來了一個蒙面女子。

我卻忽然生氣地對她說:「你為何領個男子見我呢,你讓他走吧!」藏果子女人說:「天啊,這人分明是個女子!」我於是不搭理她,轉身對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將面紗揭開了,果然是個男子,他便是我出生時告誡我父的那個聰明人。他說:「王之子,我是奉你父之命來看視你的。」我說:「我不喜歡你,快出去!」聰明人說:「王之子若不修厚德,是必遭天罰的。」我說:「出去!出去!」那聰明人便像煙一般消失了。

這事,令我很不安寧。第二天,我對藏果子女人說:「你去看看,那人是否還在城里。」藏果子女人去後,回來告訴我:「那人從中央之國來,奉你父之命,帶來許多仆從、車輛、馬匹,並各式豐盛的禮物,其中有些是你父親贈送予你的,那人現已離開了。」我說:「我父送我禮物我卻不知道。」於是,我到伊瑪那里,對她說:「阿瑪,我可以吻你的額角幺。」伊瑪說:「我的孩,我的兒,你甚至可以親我的臉。」我便親了伊瑪的臉。伊瑪用歡悅的眼神看我,並將她的手摩我的頭頂。

我說:「阿瑪,聽說我父派人來看我了嗎?」伊瑪說:「是的,那人昨日藏在人群里,遠遠看你一眼,就十分放心了。他帶來的禮物,你可喜歡?」我說:「假如我的確見過它,那幺我定會告訴你我很喜歡。」伊瑪說:「昨夜已有人偷偷放在你房里,為的是早晨你醒來會有一個驚喜。這也表示你父母是眷愛你的。」我閉口不答。伊瑪當即明白了,派人去我房里瞧,那人回來說:「什幺也沒有。」伊瑪甚怒,將昨夜放禮物的那人傳來,那人進了屋,匍匐在伊瑪腳下說:「請主上饒恕我的罪吧。」伊瑪說:「我以水之母的神位起誓,你如果沒有一個圓滿的解釋,便是輕慢了我的外甥,我必不寬恕!」那人甚是恐懼,說:「木神的後代、國主的兒子勾容看到我,並對我說「那個被遺棄的孩子是不需要這些的,是沒福享用這些的,快把這些東西全搬到我屋里去吧。」奴仆實在不敢抗命呀。」伊瑪說:「那個賤種,竟敢藐視我的外甥、中央之國未來的王,我必大大罰他!」於是,我的姨父、勾容表哥、勾容的生母全被叫到了伊瑪的房間。

我姨父對伊瑪說:「神的女兒呀,我唯一的正妻,你為什幺生氣呢?」伊瑪說:「這個女人替你生的兒子,做了使你和我蒙羞的事情,罰他吧。」我姨父知道了原因,沉思半響,說:「勾容並他的母親都要受罰!」勾容與他的生母於是被關禁了十天。勾容由此怨恨我。

一日,眾人都在吃飯,勾容說:「盤瓠沒有在祈禱。我在他旁邊,我是聽到的。」我姨父說:「盤瓠,你為什幺不祈禱?凡天底下的人都須祈禱。」我說:「我祈禱誰呢,誰能讓我敬服呢?」眾人於是大驚。

伊瑪說:「我的孩,天底下的人都要祈禱水之母,求她賜福,是她造了這個世界,並眷愛每個世人。」我說:「水之母不是我的外婆嗎?她不眷愛我,讓我遠離家門,我為何要祈禱她呢?」眾人都盯著我看,那目光是嚴厲的。伊瑪在我耳邊悄聲說:「盤瓠,你快祈禱。」我於是便大聲祈禱:「我至聖至美的阿瑪啊,請聽我言,您愛我、養我,用香甜的乳汁哺育我,用香淳的麝香熏我入睡,用柔和的目光撫慰我,讓我得安寧,我是感恩的,請阿瑪依然愛我,我必報恩。」阿瑪聽後,呆了片刻,用唇輕輕碰觸我的額,並說:「我依然愛你。」我姨父甚悅,說:「中央之國的王子,感念我們的款待,這是好的。只是還須祈禱水之母。」我向阿瑪叩頭說:「我吃完了,眼睛是困的。」阿瑪說:「那你便去吧。」祈禱的事便沒人再提起。

就在這年夏天,阿瑪的花園建成了,她常在那剪修花草,那時,身上的裙角是提起的,掖在腰邊,露出腿部的肌膚,那肌膚是雪白的,照亮人的眼睛,那腿彎像河流,眾人見了都要贊美。

我路過花園時,身後的兩只手忽然就長了出來,這事讓勾容見到了。勾容對我姨父說:「盤瓠是怪物,盤瓠有四只手。」阿瑪說:「沒人會有四只手,請責罰那說謊的孩子。」我姨父也說:「四只手的人是沒有的。」勾容又受了罰,勾容從此畏懼於我,再也不敢與我作對。

到了十月,遠南的上空有成群的侯鳥飛來,遠南西邊的土蠻大肆掠奪的季節又到了。我姨父徵集了五千人馬,將要遠行,守衛國境。城里上上下下,忙著一團。

藏果子女人這時病了,形容枯槁,奄奄一息,對我說:「看呀,我的孩,我的王,你對我做了什幺呢,我陪了你七個月,就變成了魔鬼的模樣。」我說:「你心里可是有埋怨嗎?」藏果子女人說:「不,從來沒有,只是我卻不能再侍侯你了。請憐憫我,許我最後一次吻你的全身吧。」我便讓這女子吻了我裸露的臉、脖子、胸腹、足,親完之後,她伏著身子,便死了。從她的胯下,爬出我個兒子。他渾身浴血,精神飽滿,哭聲洪亮。

我說:「你不該降臨的,你來得還不是時候。」說完,我伸指一戳,他便陪他母親下世了。我讓人悄悄埋葬了藏果子女人和她的兒子。

隔了數日,我的十六個兒子相繼出世,在城里的各個角落。這些早產的嬰兒全都目光發赤,精力過人。有人跑去告訴我的姨父,說:「眾人都在傳言,城里有許多女子難產死去,那是因為王宮里鬧鬼,那鬼雖小卻能行淫,將城里眾女子的魂魄都攝去了,卻生下了許多鬼胎。」我姨父說:「沒有這樣的事,我住在王宮卻不知道。看是誰在傳言,去將他捉來,關在牢里。」又過了數日,城里不斷有女子枯乾而死,眾人將屍體都抬到我姨父的宮前,說:「我們的王,請你看看這些可憐的女子吧,她們全是你的臣民,如果不能捉住那鬼,替她們伸冤,我們又怎能將妻子留在家里,而放心去打仗呢。」我姨父說:「那就把祭師們叫來吧。」這時,勾容正躲在帷後,我對他說:「你害怕了是嗎?」勾容嘴唇發抖,說:「不是我。」我說:「可是,我看見前天從你房里抬出侍女的屍體,那是為什幺呢?」勾容說:「不是我,不是我!勾容說話時,張大眼睛,滿臉恐懼。」我說:「祭師是有權處死王之子的。」說完,我靜靜地轉身離開。

祭師們來後,設壇禱告,將宮中所有未成年的王子、侍童以及所有到過宮內的大臣的兒子們聚集在一起,讓每個人將手洗凈,從殿中的大鼎邊走過,繞行三圈,讓每人都將手伸到鼎內,觸摸鼎壁,並說,這般之後,那鬼的手將是黑的。

只剩我與勾容時,前面所有行過的人,手依然是白的。王廷震動,宮中上下所有人都看著我與勾容——除了我的養母伊瑪,她身患怪疾,正躺在帳幕重重的厚被之中。

有位大臣跪下,說:「中央之國的王子,有大神水之母的血統,是神聖而不可懷疑的。而另一個卻是主上尊貴的兒子,他們又怎會是鬼類呢,祭師們的法術既已失靈,請王上中止了罷。」祭師卻說:「以水之母起誓的儀式是不能被停止的。」我姨夫說:「兩位王子可以繼續,祭師們如果辨不出鬼類,是不配成為祭師的。」王上說完這話,眾人都明白,法術一旦失靈,祭師制就要在今日廢禁了,從此王上的權力將更大了。

眾人於是都看我與勾容。我與勾容行完儀式後,手卻是白的。王上的衛隊立時涌到了大廳,將祭師們包圍,眾人也都喧嘩鼓噪。

其中一名祭師大聲說:「儀式未完,請上聖水。」眾人畏懼祭師威嚴,都停下來,看祭師端上聖水。祭師讓每個行過儀式的人都洗手,洗過手的人全都變黑了,只有勾容,他的手依舊是白的。

眾人議論紛紛,一人喊說:「看呀,只有我們王之子是最清白的,什幺也不能將他玷污。」我姨夫的臉色卻變了。

祭師們互相看了一眼,一言未發,忽然都齊齊舉高了法杖,那法杖的光將整個大殿照亮,刺得眾人睜不開眼,祭師們宣布:「勾容便是那行淫的鬼,勾容將由神來責罰。」祭師們說完,大殿上議論紛紛。勾容嚇得坐倒在地,勾容之母仰身後跌,暈了過去。人群大是騷亂。眾人都看我姨父,遠南的王卻是靜靜坐著,神色似悲似怒,最後,一言未發,從王座上走下來,轉身離去。

有大臣說:「祭師們誣陷王子,須得處死。」又有大臣說:「祭師按照大神的旨意,既找出了鬼,那鬼便得受罰。」那一天的事,史稱「小鬼之亂」。遠南的民眾,有特別敬神的,有不大信神的,分別擁護祭師和王上,分為了兩大派,互相爭斗殘殺。西邊的土蠻則乘機侵占了遠南大部分的國土。

勾容嚇得一身病,沒幾日便死了,勾容的生母則瘋了,常在宮中亂走,看見小孩便摟在懷里,有時將全身脫光光,要人吃奶。

宮中上下漸有謠言傳開,說王子不是鬼,王子是冤死的。真正的鬼是盤弧,盤弧看見漂亮的女子就會有四只手。

阿瑪曾對我說:「不論你長大以後將會如何,我依舊是愛你的。」說話時,她的手按著我的額,她的眼中滿是憐憫。

我亦全身心地愛著阿瑪,包括她的衣,她的發。

阿瑪是照亮我生命的一盞明燈,即使在最孤單、最黑暗的夜里,想起她,我的心依舊會暖。

阿瑪常說:「盤弧,到我這來!」那時,她豐潤的長臂會圈裹我身,柔軟的胸膛任我依靠,那時,我彷彿藏到了輕飄飄的雲彩堆里,自由自在無所思慮。

采她的衣,玩她的指,用她的長發作我遮蔽的屏障。有時,我會整個消失在阿瑪的身中,又忽然從她寬大的裙衣里冒出。

我的身子小,而阿瑪的大。阿瑪的掌臂很有力,能很輕易將我托在掌中,而我坐在她掌心里,繞身旋轉,感覺像在飛。

阿瑪是愛我的,我也是愛阿瑪的,多余的只是我姨父。他是個可怕的男人,十分貪戀阿瑪的容顏和身體,趕也趕不走,哪怕是在阿瑪生病期間,他一天也要來看視幾回。

勾容死後,我姨父失去了唯一的兒子,郁郁不樂,一面還要忙於跟祭師們和西邊的土蠻爭斗,再也沒有心思糾纏阿瑪,晚上常常將自己關在守衛森嚴的寢宮里,且常作惡夢。

阿瑪便命人接我到她的寢宮,阿瑪躺在榻上對我說:「盤弧,到我這來。」我站在阿瑪面前,說:「阿瑪,你為甚幺蒙著被,裹著頭?」我拉了拉阿瑪的手,她的手縮進被里去了,她的手是冰的。

阿瑪說:「從今天起,你要住在我這里。」我說:「跟你同睡一張床,是嗎?」我見阿瑪的身上高高堆著層層疊疊的厚被,全身只露出鼻子周圍的一點臉。

阿瑪只剩半張臉了,她好像還冷得發抖。

阿瑪說:「不可以,我有病。」我說:「什幺病?我不怕。」阿瑪點頭說:「你不用害怕。」阿瑪說完,閉了眼睛,關上了眼簾的阿瑪,是個有些陌生的熟睡的女子,病痛的折磨,使她看上去虛弱而美,我不曾見過她這個樣子。

到了夜晚,阿瑪的寢宮里點起許多盞燈,那燈的樣式不一,十分精巧好看。

阿瑪的榻側四周,又添了許多燒炭的爐子,初時,我覺得很是溫暖幸福,後來,又熱得渾身冒汗,我睡夢中驚醒,說:「阿瑪,我熱得睡不著。」沒有人應答,此時四下里的侍女也睡熟了。

我爬下床來,這時紗帳內阿瑪也睜開了眼睛。

我又說:「阿瑪,我熱得睡不著。」阿瑪說:「盤弧,你可以挨近我。」我撩開了阿瑪的紗帳,貼近阿瑪,果然覺得涼爽了許多,於是一頭鑽進了阿瑪的被窩。

阿瑪說:「凍嗎?」我扭扭身子說:「不,我覺得舒服。」阿瑪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我則卷著身子,弓背貼著阿瑪,阿瑪身上帶有水果和花草的氣息,很快就將我熏得入睡了。

第二天,平和寧靜的陽光將我喚醒,伸手觸腳到處都是阿瑪裸露的肌膚,我才發現,阿瑪的全身是光的,同時是滑的,又是涼的。

那涼和滑讓我迷戀,我沉醉在阿瑪涼而滑的肢體間,她的腋窩、乳間或臂彎,到處都能藏下我的腦袋,凡我探手所及的每一個地方,都是肉的天堂。阿瑪的胯部尤其豐隆飽滿,它的側面是一處高高凸起的弧形山坡,任我張開的小手肆意滑翔,也摸不到它的邊沿。

我就在阿瑪的肢體間玩耍,消磨我初醒的早晨和旺盛的精力。而有太陽的早上,時光是多幺的漫長呀。

太陽照在阿瑪的臉上,她靜靜的睡容上升起一朵紅雲,那紅雲淡淡的,停在她的頰邊,又似會變,一時紅得厲害些,一時淡得幾乎看不清,那恩慈的母性之光則始終籠罩著她的面龐。

我如是注視著阿瑪,直到她的身軀開始山一般移動,她的肢體懶懶地打開,她醒過來了,她的嘴角帶著懶洋洋的笑,這是極美的。

她說:「盤弧,你也醒了。」說著,她舒了舒長長的臂,撥開裹著的頭巾,腋窩下的毛在陽光下閃著潤澤的金光,這也是美的。

這一夜她睡得很足,氣色很好,這一切讓我都很歡喜。

阿瑪像從前般陪我嬉戲,拉我的手,親我的口,揪我耳發。她的膝蓋頂著我的屁股,那無可匹敵的大力,將我像浪頭一般拋出被外,腦袋高高躍出,她腿彎收縮時,如有巨蟒在被窩里盤旋蠕動,這一切都讓我很是歡喜,又深深戰栗。

快樂的感覺猶如一把冷森森的刀子,每當我靠近它的臨界,我的股眼收縮,肌膚蹦得極緊,像每個毛孔都在開口暢吸涼氣,那時,我會一直渾身發抖。

我怕那害了眾多女子的,也必將害了阿瑪。

我既喜貼近阿瑪,又深懷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