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韻 (七)元紅堪醉人相嬲,花凋結得禁苑桃【注1】(1 / 2)

話說酉時六刻,譚生踱至後花園,見亭內燈燭朗曜,其中林生偕夫人坐定,正自說手机看片 :LSJVOD.COM笑,又有月桂同家人於一旁伺候,忙緊走幾步,口中喚「哥哥,嫂嫂」與二人見禮。林生起身攜其手道,「快請坐」林氏亦斂衽還了一禮。月桂見清茗並未跟隨,心中一松,卻又平生幾分想念。

譚生見林氏去了簪花,隨意挽了個垂鬟髻,淡妝薄粉,身著一條素錦長裙,與日間艷冶逼人之狀相較,別有一番溫婉可人。又見她神情嬌怯,料她猶記早先二人獨處時情狀,心中不免有愧,暗忖,「不知嫂嫂還惱我幺?」

他卻不知林氏午間生受丈夫一段撩撥羞辱,此時見了正主,不免念起當時些騷聲穢語,登時有幾分心虛。瞧了他綸巾青衫的俊雅模樣,突地想起林生言及他陽物碩大,不禁垂了螓首面紅過耳,心中自責不已。

林生見狀,雖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亦料了個十之八九。咳嗽一聲,笑道,「賢弟,我近日得了一壇陳年狀元紅,今日多飲幾杯。」

譚生依言瞧去,見幾上擺了一個烏壇,料是此物,喜道,「弟嗜紹興酒久矣,只是見了這個壇子,已是心癢難耐。」

林生聞言,忙命下人將泥封去了,勺於甌中。方去了紅封,已是一股醇香飄散,勾起二人肚里酒蟲,相視而笑,均道,「好香!」

此時已是初夏,便不溫過。待入了盞,更是濃香撲鼻,又見酒色如琥珀,端地可鼻可觀。林氏平素少吃酒,今日亦教斟了一盞。

林生見酒饌已具,舉杯道,「賢弟,這杯,是我與內子謝你這兩日辛苦。」

林氏見他如此說,亦舉杯道,「多謝叔叔」譚生謝道,「嫂嫂有毛施之美【注2】,在下筆法拙劣,描不出十一,慚愧,慚愧!」

三人俱飲了一杯,齊聲贊道,「好酒!」

月桂見了,忙同二人滿了盞。林氏覺酒味甜糯,悄聲道,「亦與我添半盞罷。」

林生與譚生聽了,恍若不聞,心中卻沒來由俱是一喜。

說笑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生復舉杯道,「這一杯,還是要敬賢弟,另有一首歪詩相贈,只恐污了清聽。」

譚生道,「林兄所作,必是好的了,弟洗耳恭聽。」

林生道,「此詩詠物,說的便是我等杯中之釀」說罷吟道:埋沒十八載,醇沉惘流年,破土終有日,香滿曲江宴【注3】譚生聞聽,知他借酒勸喻自己莫冷了仕途進取之心,雖猶有重重心事,亦感他用心良苦,起身拱手道,「哥哥美意,弟銘感五內。」

林生笑道,「說哪里話,吃了這杯罷。」

二人又飲了一杯。

林生飲畢道,「我既拋了磚,賢弟少不得續之以玉罷?」

譚生謙謝不得,道,「煩請哥哥出個題目。」

林生假作沉吟片刻,笑道,「有了!拙荊既得作了肖像,便仍請以為題如何?」

林氏聽了,面色微紅,暗怪他顛狂。所幸此時已是微醺,心境暢美,並不與他計較。心中又有幾分好奇,要瞧譚生作甚幺詞句。

譚生聽了,正合己意,道,「自當從命」於燈下略略瞧了婦人片刻,愈發覺她嬌俏似春風桃李,清雅如出水芙蓉,思索片刻,道,「獻丑了」便自緩緩吟來,詩雲:雲為衣裳鳳為簪,朝霑紅露暮如蘭,人間怎堪如此色,瑤池清冷倦仙班林氏聽他將自己比作紫府仙子,不由面上發燒,垂首口中道,「叔叔如此抬愛,折殺賤妾了。」

月桂於一旁卻不以為然,暗忖,「此人油嘴滑舌,暗地里卻不知安了什幺齷齪心思。」

又見林生對譚生笑道,「內子口中如此說,心里還不知如何蜜甜哩!」

言語間便來摟夫人柳腰。婦人面上掛不住,瞪了他一眼,閃身避了,神色間卻頗是恩愛。

譚生見他二人調笑,又見林氏笑靨嫣然,身段風流,燈下看來,愈發美得恍若天人,心下羨道,「林兄真真好福氣,若得美眷如此,夫復何求!」

又聽林生向婦人道,「叔叔將你誇到了天上去,你不敬他一杯幺?」

林氏此時羞意稍去,舉杯道,「妾身敬叔叔。」

雙目同譚生一對,見他目光灼灼,頗有幾分痴迷,不禁心中一顫,斜了目視不敢與他相望。

譚生見她如此,自知失態,忙不迭謝了,一飲而盡。林生見他尷尬,岔了話題說些時事、詩文,二人借了酒意,指點江山,品評文字,大得其樂。既是論詩,不免說到本朝王右丞、李青蓮、杜工部等,二人就王李孰高孰低爭執不下,林生無奈,隨口向林氏笑道,「夫人,依你說來,這三人孰為翹楚?」

林氏微窘,道,「妾身一個女子,怎敢信口雌黃?」

譚生笑道,「嫂嫂但說無妨。」

林氏躊躇道,「李青蓮一句『雲想衣裳花想容』我是極愛的,但王右丞那一首『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卻是言淺意深,最是銷魂。杜工部的詩想來是極好的,只是每每蕭索得緊,我一介女流讀來消遣,卻嫌沉悶些,只有一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還記得住。」

譚生聞言大奇,道,「有理,有理。卻不知嫂嫂多習詩書,倒要仔細討教。」

林生見她所選雖是熟句,但勝在信手拈來,心中亦是吃了一驚。

林氏赧然道,「妾身不過識得幾個字,『多習詩書』卻是萬萬不敢當。」

譚生心中好奇,道,「夫人平日可有暇親為文墨?小生伏聆仙音。」

林氏神色為難,片刻方搖了搖頭。林生見狀笑道,「瞧你躊躇,定是有了,速速說來,不然罰酒三盞。」

林氏掙不過,方吟道:晨昏獨坐雁寺鍾,菱花無意懶妝容【注4】無聲院落無情雨,寂落梧桐寂寞風吟畢已是粉面微紅,見二人瞠目結舌,面色古怪,暗忖「必是粗鄙得緊,害他二人尷尬」想到此節,更是後悔不迭。少頃忽見二人對望一眼,哈哈大笑,更是羞得幾乎要尋個地縫鑽去。二人狷狂稍定,卻聽譚生拍案道,「好詩!」

林氏一時猶不敢信,再看丈夫,亦是面帶嘉許,點頭微笑不已。婦人心中怦怦直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譚生道,「通篇音義俱佳,末二句疊字尤為精彩,讀之滿口留芳,嫂嫂可比文君蔡女【注5】矣!」

林氏擺手不迭,只道,「見笑了!」

林生笑道,「平日只見你梳妝打扮,亦或稍事女紅,卻不知你竟深藏不露。家中藏了個女才子而不自知,倒是我走了眼了。」

婦人受二人大贊,雖然惶恐,心中亦是歡喜。兼月桂於一旁聽了,心中亦自得意道,「每日里只聽他二人之乎者也,今日也教爾等知曉,詩才非只男子專有。」

譚生口中誦念幾回,舉杯道,「如此佳句在前,當浮一大白。」

林生亦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