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簪無心(上)(1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377 字 2020-05-30

「怎么了?」敏文不解地看著馮蓁臉上的詫異。

馮蓁轉頭望了涼亭一眼, 怎么會是蒹葭?佟季離此刻彈的當是「鳳求凰」才對,那才是允婚之曲。

馮蓁稍微為敏文解釋了一番, 敏文笑道:「此刻彈蒹葭也說得過去啊。」

馮蓁輕輕搖了搖頭。「蒹葭」雖說也是述情,但這種情, 卻是可望而難即的。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溯洄從之, 道阻且長。」

嚴慧於他又如何稱得上是「道阻且長」,該是如探囊取物般簡單才是。

「什么意思,季離公子這是沒看上阿慧?」敏文問, 她聲音雖然裝得驚訝, 可神情卻是在說, 「看不上才是應該的吧」。

馮蓁聳了聳肩, 看不上是很正常,只是鳳求凰卻是不該不彈的。

馮蓁到嚴府來, 本來是存心想再為自己爭取一下季離公子的, 可當她踏進嚴府大門,看著中堂上皇帝親自題的匾額時,卻格外清醒地意識到, 佟季離的親事也並非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所以佟季離這個舉動才叫馮蓁驚詫,心里少不得想總不能是為自己吧?這有些太自戀了,馮蓁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自己的鬢發。

佟季離是在馮蓁的馬車離開嚴府後追上她的,也並未叫停馬車,就是下馬步行隔著車簾問了馮蓁一句,「蓁女君可否說句實話, 那日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

馮蓁掀開車簾看了佟季離一眼,只略略一想就知道他定然是在嚴府外一直等著她的馬車的。

「我,只是想回西京而已。」馮蓁對上佟季離的眼睛道,然後便重新放下了車簾,別看她表面平靜,可心里卻是在狂吼,佟季離還真是為她悔婚的?她魅力原來如此之大?

佟季離駐足看著馮蓁的馬車緩緩前去,卻是信了馮蓁的話。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她這樣的女君竟然不留戀上京的繁華。否則以馮蓁的容貌、家世,在上京那還不如魚得水么?

馮蓁的耳畔再次響起了「噠噠噠」的馬蹄聲,她掀起車簾一看,卻是佟季離又追了上來。

馮蓁吩咐車夫緩行,佟季離下了馬,拉著韁繩道:「某也不知能否與女君成就婚約,只能先修書一封回西京,問明雙親之意。」

馮蓁沒想到佟季離真肯幫自己,不由感激地望向他。想想那些被她救過性命的人,竟還不如眼前這毫無瓜葛的端方君子,兩相對比,人品高下就立現了。

馮蓁有些發愣地看著佟季離從他腰間解下一枚福祿雙全碧玉佩來。

「這是季離的誠意。」佟季離將玉佩遞給馮蓁。

馮蓁接過來握在掌心,有些觸動,果然還是西京那種鄉下之地的人更淳朴啊,連男子都誠懇了許多。

「季離哥哥,我……」馮蓁手邊是沒有合適的東西能送給季離的,至少此刻沒有,但說話的語氣卻已經親昵了不少。

佟季離輕輕搖搖頭,示意他心里明白,讓馮蓁趕緊放下車簾,免得影響她的清譽。

馮蓁低頭看著那枚福祿雙全,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成。想起上回二十郎的事,就嘆息。她問了敏文,好在二十郎的腿沒什么大礙了,至於蕭謖有沒有在其中起作用,馮蓁就不得而知了。

還有那鄭家十三郎,也不知相思病好了沒有。

至於如今的佟季離,馮蓁也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之所以說突然,那是因為若佟季離真要悔婚,就不該去嚴府。今日他可算是大大地得罪了嚴家了。

然則馮蓁又覺得自己並未從佟季離的眼神里看到多少驚艷和痴迷。所以是為了她外大母么?

若真是如此,馮蓁倒更高興。反正她所求的不過只是回到西京而已,若佟季離付出了真情,她反而還不知道如何回應呢。

一想起西京,馮蓁就別提多高興了。到時候天高皇帝遠,蕭謖就算想再續前緣,也只能惋惜這年月也沒有高鐵和飛機,不能眨眼即到跟前。

既然打定了主意,佟季離又有所回應,馮蓁自然也得表示一下自己的誠意。她翻撿了一下自己的玉佩,也沒挑到合適的,眼神不小心瞥到那枚白玉寶蓮花轉心簪,拿起來轉了轉里面的那朵寶蓮花,然後用手絹包了起來。

那手絹也是馮蓁挑選過的,上面並未什么特別的花紋,也沒有綉名字,反正沒辦法證明是她的東西就是了。

馮蓁也覺得自己是太小心了,不過男女互贈東西以定情,被人發現了那就是私相授受,聽起來可不美,所以自然是謹慎為好。

不過馮蓁還以為這東西並不容易送到佟季離手上,卻沒想到秋高氣爽時,上京人都爭著想在寒冬臘月前再暢快地歡宴,所以各種賞菊宴、詠菊宴就層出不窮地送來了帖子。

馮蓁也不知道佟季離跟誰熟,少不得又得去叨擾馮華。

「我看你是魔怔了,季離公子大你那許多,又有嫡子嫡女,還與原配鶼鰈情深,你在西京時又不是沒見過,怎的就犯了傻?」馮華不贊同地問。

「阿姐,我只是想念西京了。」馮蓁低下頭,「而且佟家咱們是知根知底的,伯父、伯母都是極好的。再且季離公子有嫡出的子女又如何?我又不跟他們爭什么。」

許是「知根知底」打動了馮華,佟季離如果不是續弦的話,這門親事自然是極好的。「就那么想念西京啊,你若真嫁了回去,以後咱們姐妹再想見面可就不容易了。」

馮蓁想起蕭謖,不由道:「或許我不在上京,對阿姐反而更好。」她怕蕭謖最後拿馮華逼自己就范,所以能這么斷了是最好的。

馮華一愣,不解其意,「說的什么傻話呢。」

不過到底馮華還是拗不過馮蓁,給了她指點了一下。「你姐夫好像說安郡王與季離公子也有些交情,這次的菊宴,你姐夫應當也會去。」

「多謝阿姐。」馮蓁笑嘻嘻地又跟馮華肚子里的孩子說了會兒話,這才離了蔣府。

馮華嘆了口氣,蔣琮回來時見她神情郁郁,不由道:「這是怎么了?」

「哎,還就是幺幺的親事么,叫人頭疼。」

蔣琮一邊換鞋一邊道:「她的親事怎么了?是挑花了眼?」

馮華道:「也不知道外大母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這月份大了,也不好四處走動。眼看著幺幺年紀也不小了,卻沒點兒動靜。」

「幺幺這才多大點兒啊?你著急什么,天下俊才還不可著她挑的么?」蔣琮道。

「話雖如此,可若要挑個稱心如意的卻未必,何況外大母……」馮華感覺得出,定然是長公主心里有什么人選,是馮蓁不願意的,這才著急地想借佟季離脫身呢。

要不怎么說她們是姐妹情深呢,馮華還真沒猜錯。

「你是眼瞧著要生了,心思越發多了。」蔣琮安撫了一下馮華,「我去後面睡吧,晚上怕不小心磕碰著你。」

馮華的身形微微一頓,旋即撐出一絲笑容來,「嗯,真是委屈你了,再過三、四個月就好了。」

蔣琮摸了摸馮華的臉,轉身出了門。

卻說馮蓁跟長公主說起安郡王府的菊宴時,長公主問道:「你不是不愛出門么,怎的忽然想起去菊宴了,安郡王府的菊花能有什么名品?」

顯見長公主是不大看得上安郡王的。

幸虧馮蓁「交游廣闊」啊,安郡王府還真有她一個熟人。「金絡不是嫁給安郡王做側妃了么,我去看看她。」

長公主有些想不起來金絡是誰了,但是側妃讓她蹙了蹙眉。「側妃?」

馮蓁道:「從我到上京,就跟她一塊玩兒的,總不能因為她做了側妃,就不搭理了吧?」

長公主嘆了口氣,知道馮蓁素來不在意這些的。「她請你還不是為了讓你給她長臉,你可別傻傻的被她利用了去跟正妃打擂台。」

馮蓁趕緊道:「我才沒那么傻呢。」

長公主朝翁媼笑道:「瞧,她還說她不傻。」

馮蓁嘟嘟嘴,撒嬌地喚了聲「外大母」。

馮蓁其實也覺得自己傻的,就是不知道從哪兒方便著手改進。所以說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走為上策,不跟上京的這群人精玩兒就是了。

安郡王菊宴那日,馮蓁的馬車在府前停下來,女眷需要再換乘青轎到垂花門。她剛扶著宜人的手下了馬車,就見蕭謖站在他的馬前正看著她,這也是剛到。

遇到前男友該怎么應對,馮蓁也算是有經驗的。或喜或怒都不對,像對待陌生人也不對,那都顯得太在乎了他了。

馮蓁朝蕭謖遙遙地行了一禮,唇角還掛著十分標准的笑容,然後才迤邐而去。馮蓁的裙子總是在裙擺處做足了文章,身量高,腿就長,裙擺做得長了些,配上她的身姿,轉身時好似有浪花翻涌,卻又不覺繁重,煞是好看。若是換成個短腿,那就跟帶著個拖把一樣了。

馮蓁自己挺滿意把這樣的背影炫給蕭謖看的。

隔著水岸,有男賓遙遙地看著馮蓁一行走進院子,安郡王的正妃和側妃都一塊兒陪著她,如群星拱月,而其他人無論身份高低貴賤,在她身邊都被襯得面目模糊不清了。「那是誰啊?」

另一人伸長了脖子看過去,「上京竟有如此美人,怎的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