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從此後(下)(1 / 2)

萬萬不可 明月璫 3386 字 2020-05-30

別人是氣得口噴鮮血, 而馮蓁的血包了滿嘴,卻只是從唇角緩緩地流下一道血紅血紅的痕跡。

馮蓁軟軟地跌坐在地上, 像是整個世界瞬間坍塌在了她的眼前一般,絕望、毀滅、痛不欲生。

可以說馮蓁一顆心里唯一柔軟的地方, 就是因為住著馮華。她涼薄而冷清, 豈會為了城陽長公主而默認嫁給嚴儒鈞。那全都是為了保住馮華吶。

長公主從一開始跟馮蓁談判開始, 就沒提過馮華一個字,那是不敢,因為她清楚馮華就是馮蓁的逆鱗, 當年馮蓁為了馮華就敢當眾頂撞她, 險些將她氣得中風。

可雖然一字未提, 但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馮蓁同意這門親事,才能長保馮華的平安順意。否則長公主是會不惜拿馮華殺雞給猴看的。

也只有這么一個人, 才能拿著刀子捅進馮蓁的心去。

「她明明說過我們要一輩子都好好的, 她明明說過的。」馮蓁痛苦地雙手抱住自己的頭,以額觸地。

人太聰慧了並不是福氣。

有實不過三言兩語,就讓馮蓁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她阿姐確是看到了蔣琮欲對睡夢中的她不軌, 而她立即就選擇了相信是自己跟蔣琮有染,而不是她看中的、定情的那個男人竟然無恥到欲對妻妹不軌。

因為只有那樣,馮華的心里才能得到寧靜,才能跟蔣琮再繼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至於馮蓁,她的親阿妹,是貞是淫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阿姐認定了就是她勾引蔣琮的。

長公主見馮蓁如此模樣,幾近瘋癲,趕緊地親自去扶她,「幺幺,幺幺。」

馮蓁雙手反扣住長公主的手腕,痛苦得整張臉都猙獰了,哭著道:「外大母,外大母,我以為等阿姐好了之後,把一切誤會說清楚就可以的,就可以的,卻原來……」

卻原來她跟馮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只為了個男人,明明錯的全是蔣琮那負心薄情之人,馮華卻把一切痛恨記在了她頭上。

「阿姐,阿姐,那就是我的好阿姐啊!」馮蓁哭著松開長公主的手,痛苦得無以復加地以頭搶地,頓時碰得頭破血流。

戚容嚇得在一旁尖叫出聲,有實也嚇傻了,指責馮蓁的話再說不出口。

長公主趕緊扶住已幾至再度昏厥的馮蓁,大吼道:「傻站在干什么,還不去找大夫,快,把那以下犯上的賤人給我綁出去。」長公主嘴里的賤人,指的自然就是有實了。

馮蓁這副模樣,還有誰能懷疑她啊。而且都是聰明人,長公主、翁媼、戚容,剎那間也都想明白了,為何馮華一定要將勾引姐夫的罪名加在馮蓁身上的原因了。

所以馮華才會毫不懷疑、毫不遲疑地僅憑那一眼就給馮蓁定了罪。

所以馮蓁才會撕心裂肺地寒心地喊著,她選了蔣琮!

還因為這樣,馮華甚至將馮蓁掐斷自己自由之路催熟的第四顆仙桃給吐了出來,不僅她自己傷了身子再難有生孕,也讓馮蓁前無去途,後無退路了。

也就難怪馮蓁要吐血了。

人不怕犧牲,最怕的是犧牲之後毫無價值。

一時公主府又是一番兵荒馬亂,為著馮蓁的傷忙上忙下,本來只是外傷,卻還好說,若只是一時情急而吐血,那也算不得多嚴重。唯馮蓁這般,是傷心欲絕而成疾,那才是棘手。

晚上長公主安置時,翁媼忍不住道:「這事,真叫人寒心吶。最委屈的就是幺幺了,這污名可不能叫她背上,等她醒過來,長公主要去蔣府么?」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幺幺是不會去華兒面前喊冤的。」

翁媼先是不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了,幺幺的性子,哪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會成全她阿姐的心意的。」

「等她醒過來之後,你去勸勸她吧,她還肯聽你的話。畢竟是一家骨血,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華兒此次可能也是一葉障目、怒急攻心才如此的。或者也沒我們想的那般腌臢,她素來是疼愛幺幺的。你好好兒勸著幺幺,不要跟她阿姐離心離德。」長公主道。

翁媼點了點頭,垂眸時卻忍不住替馮蓁心酸。以長公主的孤傲,若這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怎可能還去與馮華說和。但馮華就是馮蓁唯一的弱點,若兩姐妹真是鬧翻了,長公主能拿捏馮蓁的地方就幾乎沒有了。

因為馮蓁可不是愚孝之人,什么話都敢說,身上也有一股子狠勁兒,雖然翁媼沒怎么見她表現過,但就有那么種感覺,她馮蓁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什么都能放棄。

她是富貴鄉中的局外人,吃穿用行就沒見在乎過,也從不以勢某事,以權得利,不爭不搶,這樣的人除了一個「情」字綁得住,那真是無欲而剛的。

馮蓁屋子里是戚容和宜人守著的。戚容在旁邊的暖閣里睡著,宜人則在榻邊歪著,時不時地摸摸馮蓁的額頭,怕她夜半發熱。

蕭謖在馮蓁的床畔出現時,雖然已經聽杭長生說過,她的情形不好,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凄慘。

頭上包著白布,血跡已經層層洇了出來,臉上一絲血色也無,連嘴唇素日的妍麗都退成了蒼白的粉。

兩只手也都包著白布,再掀開被子,大腿也包著白布,像是剛被行刑的人一般凄慘。

蕭謖垂在身側的兩只手都握緊了拳頭,因為極其用力而骨指發白,長長地呼了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然後伸出雙臂,用最輕柔的動作將馮蓁橫抱在懷中,轉身出了門,去了隔壁他的院子,因為今夜蕭謖沒有自信自己可以克制得住情緒。

馮蓁的身體輕飄飄的,抱在懷中就像一片輕雲,隨時都會煙消雲散一般,想牢牢抱住,卻又絲毫不敢使力,怕微微一緊,她又會如琉璃一般碎掉。

榮恪看著蕭謖抱著馮蓁跳進院子,一搭眼過去,也是被那頭上的白布給嚇著了,這樣嬌弱絕世的美人,有誰竟狠得下如此心腸,這般心狠手辣地對她。

蕭謖將馮蓁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她還依舊未醒,這是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再一探臉頰,卻是滾燙灼手。

「去把宇文濤叫來。」蕭謖走到外間吩咐榮恪道。

榮恪應了一聲是,匆匆地走了。

蕭謖解開馮蓁頭上的白布,見得好大一處血痂,必得是重物狠狠地砸下去才會如此,可杭長生見著馮蓁時,她並未有此處傷勢,哪怕最後在蔣府昏厥,送回長公主府時也是沒有這傷勢的。

所以馮蓁頭上的傷自然是在公主府才落下的。蕭謖不由恨毒了城陽長公主,「那老虔婆,孤要寢其皮食其肉!」

蕭謖很自然地就認定了是城陽長公主下的手。因為今日蔣府發生的事情,杭長生已經打聽明白,前因後果也都說與他聽了。

馮蓁和蔣琮身上發生的事兒,雖然除了馮華之外沒人親眼看見,可每個人都很自然地就勾勒描補出了整個故事。

肖夫人倒是想封住眾人的嘴,然而這件事本就沒鬧出來,都只是懷疑,她若是貿貿然去說今日不許人亂說話,那反而更叫人篤定了馮蓁和蔣琮有事兒。是以她只當沒事發生過一般,強作鎮定。

這下子蔣府的下人之間可就都傳開了,把有實罵馮蓁的話,添油加醋地描補了許多細節,等杭長生派人打聽時,連說馮蓁已經珠胎暗結的話都出來了。

這等腌臢事,杭長生哪里敢隱瞞蕭謖,一找到蕭謖他就全說了,那些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杭長生都有些忍不住信了,畢竟馮蓁去蔣府的次數實在也太多了些,多得離譜了。

杭長生稟報這些的時候,一直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蕭謖暴起傷人,這也算是戴綠帽子吧?

蕭謖倒是沒暴起,轉頭就吩咐榮恪滿城地去尋蔣琮蹤跡。

動手是蕭謖親自下的腳,若是吩咐下人打蔣琮那如何能泄心中之憤。可蕭謖是越踢越陰翳,按說像蔣琮這種竟然對妻妹下手的人渣,就該一刀結果了才好,然而蕭謖卻不得不顧忌馮華,因為那是馮蓁心底最重要的人。要真對蔣琮下了狠手,馮蓁反過來卻未必會原諒自己,所以蕭謖才會如此憤懣。

而被套了頭挨打的蔣琮,竟然蜷縮在地上,絲毫反抗也沒有,似乎心甘情願地挨打,又叫蕭謖的怒火更是燒燃了整片天,像蔣府那樣齷齪的人家,養出如此渣滓兒子的人家,就該全數覆滅,那才能解恨。

心中有了決斷,蕭謖收了腿,將死狗一般的蔣琮扔到了蔣府門口。

杭長生說的話,蕭謖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他一聽就想明白了整個過程,必然是蔣琮欲強0暴馮蓁,才惹出這天大的禍事的。

而對蔣家來說,比起強0暴妻妹的罪名,自然是妻妹勾引姐夫這樣的艷聞嚴輕巧得多,蔣家也要顧及長公主來尋晦氣,所以屎盆子必須得扣在馮蓁身上才行。

然其中具體情形還須得馮蓁醒過來才問得明白。

蕭謖割破自己的手,本要往馮蓁額頭上的傷疤處抹的,但旋即就住了手,若是她頭上的傷突然好了,會引得所有人起疑的。所以到最後,蕭謖也只能替馮蓁將大腿處的傷處理好,其余的地方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馮蓁受苦。這心里自然就更是憤怒。

一時那宇文濤提著葯箱進了院子,快步地走到了門邊道了聲,「殿下。」

「進來。」蕭謖道。

宇文濤一進去,就見蕭謖正擰了涼水帕子避開馮蓁額上的傷口而敷在她的額側。

「高熱不止,快給她把把脈。」蕭謖讓到一邊,為了讓宇文濤能更清楚馮蓁的病情,也沒有避嫌地給馮蓁拉上簾子。

然宇文濤卻不敢多看,略看了看馮蓁的傷勢便開始把脈,良久後才換了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