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男人頭頂一片天(1 / 2)

第九百二十九章男人頭頂一片天

「其實這次被邀請來第一世界,到是完成了我和麗娜的心願。」

高特低著頭,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雪地上,話語之中的濃濃悲哀,就宛如映襯在他瞳孔之中的雪般寂白。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在沉默之中,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解釋。

果然,躊躇了片刻之後,高特繼續開口,他抓著腦袋,勉強的露出平時那般的傻笑。

「哎呀哎呀,不知不覺就沉重起來,我果然還是不適應這種氣氛啊。」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他的勉力傻笑,卻給人更多一分的沉重和無奈,接著是長長的一口嘆氣,仰望著血月,高特喃喃說道。

「吳,你也知道吧,我們小隊,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突破到了偽領域境界。」

我點點頭,這件事,是在高特夫婦來到羅格營地的第一天,在和他們曾經的敵人西雅圖克相遇的幾天以後,高特偶爾和我說起他們的隊伍和西雅圖克之間的那點恩怨的時候,有提到過。

「是啊,時間真是不耐過,在訓練營里和可汗他們一起的歡樂時光還歷歷在目,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走到了這里,伙伴們都已經那么強大了,昔日自己所憧憬的,認為遙不可及的實力,似乎在轉眼之間,就被踏在了腳下,那些天真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被淹沒的殘酷的現實之中,每一想到這里,都會產生一種不現實感,仿佛現在身處夢中一般,夢醒來以後,自己還是那個在老師嚴厲目光下苦練的騎士學員。」

說話間,高特的眼眶里閃爍起了一層晶瑩,在那血月的襯托下反射著淡淡紅光,看起來就宛如血瞳一般,讓人感受到了其中深深的留戀和悲哀。

光影似箭,對於高特來說,雖然這幾十上百年的時間,只是在他的臉上留下成熟的刻印,和那一小撮整齊的胡渣,但是那許許多多的事情,卻已經成為過去,懷念的,後悔的,悲哀的,喜悅的,幸福的,一點一點被名為時間的事物抽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無論如何去留戀,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寶貴的東西,被烙以過去的烙印,一去不復還。

然後恍然間,才發現,自己的心不知在何時已經老了,麻木了,放棄了掙扎,去抓那些挽留不住,留戀不起的寶貴事物,猛地回過頭,心中就如同做了一場夢般。

或許在若干年以後,我也會如同高特現在這樣一般吧。

「哈、啊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怎么扯著扯著,扯到過去去了。」高特猛地將眼睛一擦,大馬金刀的坐在雪地上,用嚴肅而消沉的表情,繼續說道。

「是啊,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這里,走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擁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實力,我們的小隊,現在已經通過了亞瑞特之巔。」

轉過頭,他朝我咧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雖然有點自誇的嫌疑,但是以我們小隊現在的實力,打敗巴爾的分身應該絕對不成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很輕松才對……」

這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高特的語氣卻越發的低沉和憂傷。

因為,這意味著離他們去第三世界已經不遠了,那個讓冒險者向往而又害怕著的,真正的殘酷世界。

「咦咦?唉!好像又跑題了,抱歉抱歉。」

徒然發現自己又陷入消沉之中的高特,抓起一把冰涼的雪拍拍兩邊面頰,重新打起精神。

「總之就是這樣,算來的話,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要出發前往第三世界了,在這段時間里,麗娜不斷的在我耳邊哭著喃喃好想回家,好想回家看一眼這樣,真拿她沒辦法,難怪都說女人是水做的。」

高特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然後,他的肩膀無奈的癱了下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捂著額頭,讓自己的表情不被別人看到。

「我……我也是想回家看看,看看家里的兄弟怎么樣了,看看父母墳前有沒有人清理,看看村子有沒有發生變化,看看以前的玩伴是否還健在,但是……但是我和麗娜都是軟弱的人,我們怕回去了之後,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會被輕易擊碎,再也不想離開啊!!!」

一直在斷斷續續的勉強打起精神的高特,這個高大結實,不說話的時候給人山岳一般沉穩的聖騎士,在這個時候終於哽咽起來,手掌無法遮掩的下巴處流下一滴滴淚水,這是不同以往他那天天跳樓大甩賣式的廉價淚水,而是充滿了感情和溫度,低落在雪地,連冰雪也為之哭泣。

高特的哽咽聲,在這個無風的寂靜雪夜,里顯得格外凄清,一聲一聲回盪在遠處,就仿佛夜空之中,那孤傲的蒼狼對著血月所發出來的低沉哀鳴一般,讓人感受到了那份分外的滄桑和無奈。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安慰,在這種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這個世界,正如我們所說的,無論如何都只有殘酷二字最適合冠以前綴,無論是對一個乞丐,或是一個平民,還是貴族,國王,或是高特這樣的冒險者,或是我這個頂著各種帝冠的救世者,甚至是阿卡拉那樣的老狐狸,這個殘酷的世界,留給我們選擇的路都並不多,而且往往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只能被迫的從一兩條看不到未來,路途上鋪滿了裹屍的道路之中,選擇其中一條,無法棄權,甚至連遲疑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有多少個人願意生活在這種永無止境的戰斗殺戮之中?

好一會兒之後,高特的哽咽聲終於停了下去,在這些日子里面,他也承受了許多的壓力,無論是他自己心里對家鄉親人的思念,或者是妻子卡麗娜在他耳邊的哭泣喃喃,都仿佛千斤重擔一樣壓在心頭之上。

卡麗娜也知道這一點,但是這種時候女人是最脆弱的,哪怕明知道會給丈夫帶來壓力,她依然忍不住撒嬌似地去傾訴,去依賴對方。

男人頭頂一片天,這一刻,背著卡麗娜偷偷哽咽出來的高特,出奇的更是給我這樣一種感覺。

「抱歉……抱歉,你可別笑我,還有,千萬別告訴麗娜。」

擦了擦通紅雙眼,壓抑著的內心得到釋放,高特現在的心情明顯比剛才好了許多,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伸出手掌,半空中,我們兩個的手中相擊而過,發出一聲脆響,算是約定了下來,不會告訴任何人。

「所以說,本來我們還在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回來一趟,每天都在為此苦惱著,連我最喜歡的香蕉也吃不下去了,這時候,阿卡拉大長老的一封信幫我們做出選擇,所以其實應該是我們夫婦感謝你們才對。」

高特最後這樣說道,總覺得這句話有可吐槽的要素,不過還是算了。

「那么……怎么樣?回去看了嗎?」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看了,在營地呆留的那幾天,偷偷去看了一眼。」

高特用力的點了點頭,表情沒有我意料之中的悲哀,而是充滿了無畏和堅定。

「本來還怕著回來以後,會產生動搖,我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呢,看來人最難明白的果然還是自己。」

這樣自嘲的笑了一聲,高特緩緩說道。

「我們先去了卡麗娜家里,她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岳父,已經在十二年前就死了,母親還活著,在她那個村子里也算是第一高齡了,還有麗娜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頭了,侄子侄孫生了一大堆。」

做出一個抱豬窩的手勢,我們兩個同時笑了起來。

「那么,麗娜姐姐現身了嗎?」我問道。

「沒有。」高特搖了搖頭,苦笑。

「你別看我家的麗娜平時凶巴巴的像母老虎一樣,其實感情豐富脆弱得很,她不敢出現,她害怕……」

頓了頓,高特的聲音微微低沉,變得苦澀起來。

「已經幾十年沒有見,她害怕看到對方的淚水,也害怕自己會哭出來,當然,最害怕的是……最害怕的是,出現以後,對方已經認不出來了。」

「是呀。」

我喃喃道了一句,身臨其境的想一想,的確會存在著這種畏懼。

「不過最後,在我的勸說下,她還是和老岳母見了一面,當時兩個人哭的稀里嘩啦,我都忍不住擦起眼睛來了。」

高特笑著說道,雖然用很輕松的口吻說出來,但是那種場面,自己要稍微想象一下,無論如何都輕松不起來的吧。

「回來以後,她又對著我稀里嘩啦的大哭了一場,然後竟然就這樣看開了。」

「沒想到那幾天你們發生了那么多事,抱歉,我都沒有注意到。」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算了算了,要是讓你注意到,我們才要不好意思,這畢竟不是什么值得說出去的事情。」

高特罷了罷手,突然小聲的,小心翼翼的用可憐的目光看著我。

「吳,你可千萬不要和麗娜說我給你說了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我將她這些糗事說出來,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沒問題。」

我爽朗的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