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撲了過去，卻只摟住了一灘水，他成了水中的倒影，因為她的突然來襲而破碎掉了，她呆呆地坐在地面融化成的積水里，神情惶然。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是每次她將要換世界時都會產生的感覺，這么說……她是完成此世間的任務了？

然而，這個世界正在慢慢崩塌，周圍的景物慢慢地柔軟地垂落下來，融化成一灘水，積攢在地面上。

「宋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朝還沒有完全消失掉的街道上狂奔，足下的地面不斷濺起晶瑩的水花，積水越來越深……她的腳步也越來越重，等她爬上已融化了一半的畫廊二樓的時候，那里只剩下了他房間里的地面。

蘇柔猛地攥住地上的畫板，上面是已經畫好的她的素描相，她無聲地哭泣著，淚水模糊了雙眼，也模糊了整個世界，就在她偶然將畫板翻過來的時候，一趟模糊的字跡彎彎扭扭地走進她的眼中，她慌慌張張地擦著眼淚，睜大眼睛，努力去看——

「我摘走了玫瑰，卻無法讓她芬芳；為了她的芬芳，我送她一個世界。」

蘇柔猛地將那個畫板攬進了懷里，死死地抱住，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慰藉和依靠。

然而，背後好像突然有人抱住了她，蘇柔猛地一怔，正要回頭的時候卻被攔住了。

「不要回頭，永遠都不要回頭。」他緊緊地貼著她的後背，溫柔地帶著玫瑰香氣的吻落在了她的後脖頸上，一如他現在的體溫，濕濕的，涼涼的。

「永遠向前，不要回頭，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樓層宛若瀑布一般，陡然變成水簾落下，她的眼前暈眩，仿佛世界倒轉，時空輪換。

她沒有看到在她的身後，宋唐露出一個無比溫柔又釋然的笑容，看著她，直到她消失在眼前。

他半跪在積水中輕輕一笑，站直了身子，頭頂是黑暗的不見起始和盡頭的時空，腳下是明亮清澈的水池，他對著水面輕輕踹了一腳，笑道：「你還不出來嗎？」

下一秒，他面前的水面出現了變化，水流朝兩邊分開，一個人影慢慢坐了起來，程澈扒拉了幾下頭發，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原來真的是你。」

宋唐走到他的面前，朝著他的胸膛來了一拳，「難道你還真的打算背著我ntr了我女朋友？」

程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唐眉眼柔和下來，朝他遞出了手，程澈拉著宋唐的手，一用力站了起來。

「謝謝了，宋。」程澈擺擺手，一如往常一樣打招呼，好像並未對宋唐還能活在時空的夾縫中做出更大的反應，但是，這種自然而然的態度確實讓宋唐覺得舒服。

「這里是哪里啊？」他好奇地四處打量著。

宋唐皺著眉，眉心上的朱砂痣鮮紅欲滴，仿佛有些生氣的樣子，「你……做了什么交易才能過來的吧。」

程澈摸了摸腦袋，故意裝傻道：「哎？我並不知道啊。」

宋唐撩了撩頭發，指尖揉著眉心，面露苦惱道：「我已經付出了足夠多，你……真是……」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卻逗樂了程澈，程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陽光道：「兄弟，不要擔心啦，我自己選擇的路我跪著都會走完。」

宋唐望著眼前蘇柔曾消失的地方沉默了。

世間一切都是守恆的，沒有什么是付出了很少的代價就可以成功的，蘇柔想要重獲新生不僅僅需要那些人的願力，更需要有人為她鋪平道路。

當初，在畫室他打算以獻祭自己為代價，使得蘇柔可以早日回歸現實，可惜被她的誤闖打斷了，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也明白他想要多多看看她的心思，才讓他准備多時的結果功虧一簣。

蘇柔，對不起……他實在太想念了，沒有她的時光，是死一樣的寂靜。

如今，他也只能看著原定計劃慢慢來了。

「我一直想問，你該不會就這樣默默看著她跟我……」程澈臉羞愧的紅了起來，手指撓了撓耳朵。

「那又有什么呢？」宋唐仰頭看著暗色的天際，聲音輕的恍若一吹就能散掉的青煙，「我不在乎……我只要她，或者說我只要她在。」

程澈似乎被他的話所觸動，輕輕應了一聲，低下頭，有些出神地望著自己的倒影。

他想他跟宋唐比起來確實是太自私了，可是，當他們兩個先後在自己生命中逝去的時候，有沒有人來想過他的感受？他該怎么辦？

自從他與家里人決裂後，他們幾乎成了他的全部，成了他的家人，世界上只留他孤單一人又有什么意思，所以這次的世界里，他選擇自己先死去，他想讓兩人也能體會體會他的感覺……

可是，事到臨頭，當他無力地躺在地面上，疼痛漸漸麻木，生命緩慢流走的時候，程澈突然不舍了，不舍得蘇柔為他落淚，不舍得她為他痛苦。

他其實是希望蘇柔永遠幸福的啊……

他想起了當初進入這個世界時耳邊響起交易的聲音，幸好他當時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若是他在此世界的死亡能換來她的重生，即便現實中的他會失去關於她的所有記憶也沒什么，他更是想著，若是能抽取他的生命來換得她的回歸就好了。

只有鮮活的現實世界才配得上她的美好。

程澈抬起頭，卻猛地撞見宋唐望過來的視線，他愣了一下，嘴角上揚，朝他溫柔一笑，一如多年前，聲音卻如此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