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俠】第五章 斷魂(2 / 2)

一代大俠 本站 5421 字 2020-12-18

他知道,時候到了。

他忽然坐起,一掌揮出,狠狠拍在孫斷的胸口。

這一掌,凝聚了他幾乎所有的希望。

孫斷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異常難看,悶哼一聲向後飛出,噗通摔在地上,狼狽無比。

狗子大口喘息,獰笑道:「孫斷,你沒想到吧,老子的魔障業報,全是裝的!」孫斷的神情卻十分平靜,平靜到有些異常。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微笑道:「狗子啊狗子,你果然……將老夫故意藏起的上冊也悄悄換去看了。老夫就知道,沒有選錯人。」狗子捂著越發冰寒的丹田,急忙將自己散去的真氣調回,可身上所有內力轉眼間融為一體,讓他一身寒氣擴散到四肢百骸,竟一副要凍僵的架勢。

但他還是強撐著斥道:「老賊!我……我恨不得一口口吃了你的肉!少在這里惺惺作態了!」孫斷擦去唇角那絲鮮血,笑道:「老夫真想殺你,你有一萬條命,也已死得透了。你能在此時此刻算計老夫,才稱得上是的最好傳人。你且過來,老夫為你調勻真氣,幫你度過這個難關,否則,如此陰寒的內力突然增加數倍,你恐怕承受不住。」狗子哈哈大笑,道:「這種把戲,我豈會上當!我既然能偷了你的功力,就能全部消化下去,你就在鬼門關里,看老子如何縱橫天下吧。看在你當初沒殺我的份上,你可以告訴我你當年的仇人都是誰,興許我閑來無事,去幫你把他們都給殺了呢。」他嘴里逞強,但身上實在是難受無比,只覺得此刻要是跳進一桶水中,彈指間就能凍成一個冰棺。

孫斷唇角微微咧開,啞聲道:「你既然不信,那便靠你自己扛過去吧。生死有命,與我……無關了。至於那些仇人……你這樣的人出了江湖,他們必定是不得好死了……」「老賊……老賊……」狗子哆嗦著靠在牆上,依然強撐著咬牙切齒道,「你……你莫要死得太快……等我……等我緩過……緩過這口氣,再、再一層層細細扒下你的皮!」孫斷捂著胸口咳了一聲,一片污血頓時噴出灑落,染出一片猩紅,他緩緩躺倒,突然,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起來。

「這……這就是……業報……么?」嘶啞的聲音呻吟般說出這樣一句,旋即,孫斷的五官猛然聚攏到中間,全身的肌肉剎那間綳緊到扭曲,垂死野獸般的嘶鳴從他不住溢出鮮血的唇角浮出,帶出一串紅色的細碎氣泡。

狗子很想看著孫斷死,可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終於,在孫斷露出恐懼到無法形容的表情的那一剎那,狗子悶哼一聲,吐出一口濁血,委頓在床上,漸漸失去了意識。

等睜開眼的時候,密室中已經安靜下來,暗不透光。

但狗子卻能看到物件隱約的輪廓,勉強算是可以見物。回想起昏厥前發生的事,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急忙掐了一把臉頰,吃痛,才相信此刻並非做夢。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看向牆邊角落。

孫斷果然還躺在那兒,但身軀已經僵硬,那張本就猙獰的臉上,凝固著他生前最後的容顏。

根本無法猜測他到底在死前經歷了怎樣的痛苦,狗子單只是看著那表情,就覺得一股惡寒從尾骨向上爬升,讓他直想尖叫。

原來……原來魔障反噬帶來的死亡,竟然如此可怖?

他渾身一震,猛然想到,自己其實早已陰元匱乏,若不馬上去把預留的兩個女子采吸一番,只怕下一個這樣死掉的,就該是他。

我不能死……不能死!

他翻身下床,一個箭步沖向密室的機關門。

他如今的內功已經有了八重實力,活上一天就可以抵旁人八日苦修,施展陰性武功足有八倍威力,豈能甘心死在這種地方!

等不及去擰機關,狗子一掌拍下,森寒真氣澎湃涌動,轟的一聲就將那扇頗為結實的木門打成齏粉。

顧不上欣喜如今的蓋世武功,狗子大步沖向外面,去找那兩個女人。

跟著,他就發現,山寨和之前不一樣了。

院子里倒著屍體,橫七豎八,全是那些土匪,從仰面朝天的屍身來看,皆是一劍封喉,創口精准無比,不浪費半點力氣,顯然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所為。

誰?是誰來了?

狗子想起之前有土匪說山下不知什么人在打聽他們山寨的事,一股恐懼感從心底浮現出來。

他飛身過去,一拳砸開了關押女子的門。

他的血,瞬間變得冰涼。

那些女人都不見了,地上只留著凌亂破布和污穢痕跡,所有的女人,都被救走了。

包括,他為自己留下的那兩個生存下去的希望。

絕望立刻化成猛獸,撲上來撕咬著他的心房,讓他渾身顫抖,腦海一片空白。

這時,後頸突然傳來一點尖銳的涼意,伴著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你是何人?

也是這山寨的土匪么?」狗子萬念俱灰,只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土匪……我是狗……我是……這里要死的狗……」說話的男子並未收劍,而是橫架在他頸間,繞到正面瞄他一眼,冷冷道:「為何我剛才清剿此處匪徒的時候,並不曾見到你在?」狗子本已想干脆撲到劍上求個解脫,免得死前遭受煉獄煎熬,可一見到來人的臉,希望又再次從他的眼底涌上,伴著熱乎乎的眼淚一起流下。

眼前這個白面微須的勁裝劍客,竟是他的姐夫,杯酒墜月杜太白!

如今狗子滿身狼狽一臉胡須,杜太白哪里認得出來,只皺眉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不是此間匪類,也是和那些女子一樣,被強擄上山的么?」狗子涕淚交加,顫聲道:「姐夫,是我……我是孝兒,方仁禮,是不是……是不是我大姐求你來救我的?」杜太白一驚,急忙抬手刷刷幾劍,將狗子面上胡須削落大片,定睛一看,雖然過去許久,狗子長大幾分,可畢竟上門提親時曾被刁難過,印象深刻,依稀還能認出方仁禮的模樣。

他的確是帶著妻子來這附近打探消息嘗試救人。他只道一年多過去,方家被帶上土匪窩中,家中男丁哪里還能留下命在,僅盼著方家兩位小姐容姿審美,被留下做壓寨夫人,還能救出性命。

不料那些女子哭哭啼啼瘋瘋癲癲,還大半挺著肚子,連話都說不清楚顛三倒四,其中並無方家姐妹的身影。他只好先讓她們去山寨大門外等著,自己抱著一線希望最後搜查兩遍。

哪知道,幸存者竟是方家最後的男丁,小舅子方仁禮。

杜太白與夫人琴瑟甚篤,又知道岳丈一家是來探親路上出事,心中愧疚已久,確定是方仁禮後,情緒也頗為激動,急忙將長劍收回腰間鞘中,一拉他手便向外走去,口中連聲問道:「孝兒,你快將在這里發生的事情告訴姐夫,你另外兩位姐姐呢?岳丈岳母呢?他們是不是已經遭了不測?」。

發布頁2u2u2u點¢○㎡狗子還沒編好故事,就突兀得救,一時間訥訥語塞,不能言語。

杜太白還當他是想起其余家人的慘劇激動過甚,忙柔聲道:「莫怕,莫要再怕,姐夫來救你,就不會再有事了。那些女子就在山門外等著,咱們這就跟她們一起下山,你姐姐也在下面等著,看到你她一定很是欣慰,等你心里好些,咱們再慢慢談山上的事。」狗子的臉色變了。

山寨中的事情,那些女人就算知道得不多,可也沒有傻到認不出他,突然忘了他就是將她們騙來給匪徒蹂躪的罪魁禍首。

這么多張嘴,他就是舌燦蓮花,恐怕也很難說服大姐和姐夫,自己完全無辜吧?

怎么辦?

狗子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山寨的大門在他眼中,恍如一道跨過就要沒命的鬼門關。

不對。

他是狗子,沒有親人,只剩下自己的狗子。

他沒有姐姐,那么……哪里來的姐夫呢?

這是聞名一方的劍俠,那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那么,誰要殺我,我就殺誰!

狗子咬緊牙,看到門外那些惶恐聚成一堆的女子,突然裝作腳下一軟的樣子,靠在了杜太白的身上。

杜太白不疑有他,將他一摟,沉肩架起,柔聲道:「孝兒,你走不動了?是不是受了傷?你哪里……」他的話到此為止。

狗子這一靠,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劍,被架起的那只手,突然運足了內力,狠狠一掌,打在了杜太白的後腦。

玉枕穴本就是致命要害,即便是尋常百姓用石頭給武林高手照此來上一下,那高手也九成九要吃不消。

而狗子如今的內功,在江湖已有一流水准。

杜太白全無防備,哪里能禁得住如此一擊?

這名震西南的一代劍俠,帶著滿面驚愕與不解,緩緩轉頭,望著自己千辛萬苦才拯救出的親人,望著自己妻子娘家最後的血脈,連一句遺言也無法留下,就這樣軟軟倒地,含恨九泉。

狗子的手顫抖起來。

這一掌,殺掉了杜太白,也徹底殺掉了方仁禮。

但馬上,他就重新冷靜下來。

他還有事要做。

沒有陰元續航,他隨時可能殞命於此。

他不惜變成狗子,豁出去了全部,才苟活至今,他如何肯死?

他瞪著通紅的眼睛,看向了才被救出來的那些女人。

他還記得那兩個特地留下的女人的樣子。

那是他的命!

他狂奔過去。

此時,那些本已嚇呆的女人才尖叫一聲轟然散開,像是突然見到了狼的羊群,慌不擇路地奔逃。

她們穿的東西都是些粗布破衣,披頭散發,看不到臉,哪里能輕易分出誰是可以救命的那個?

狗子心急如焚,一腳踢起幾顆石子,運足真氣劈手打出。

那些礙事的孕婦慘叫一聲,被擊破腦袋滾地倒斃。

「誰再跑就得死!」狗子怒吼一聲,試圖震懾住最後那幾個身段苗條的女子。

可她們誰也不停。

他飛身一跳,抓過一個女子。一見不是,惱怒揮掌擊斃,扭身再追。

轉眼再殺兩人,他心急如焚,正要再去追剩下三個,卻聽一聲凄厲慘笑,旋即,最後殘余的三個女子,竟然同時縱身一躍,跳下了斷崖絕壁,葬身於萬丈深淵。

狗子慘叫一聲縱出數丈,扶著樹干探頭往下看去。

那正是葬送了不知多少屍身的地方,這下面的冤魂,就此平添了三個。

怎么辦?

狗子的右手抖了起來,他伸出左臂握住,眼中,突然一道光芒閃過……「翠兒,你說……太白怎么還不下來?他上去快兩個時辰了吧?」此時,山下的杜夫人還不知道發生的一切,只是焦急地等在樹蔭之下,望著身邊的佩劍侍婢,蹙眉道:「我這眼角……從剛才就一直跳啊跳啊,跳得我心慌。

翠兒,要不你上山看看,太白若還沒找到,興許是地方錯了,咱們就先回去吧。」那眉清目秀的侍婢莞爾一笑,相貌頓時顯得極為可愛,她自信十足道:「主母不必焦急,主人武功高強,在西南一帶罕有敵手,不過是些山匪,怎能傷得了他。想必是尋到了主母家人的線索,正在設法救人吧。」杜夫人嘆了口氣。用帕子擦了擦掌心冷汗,無力道:「若是如此就好,其實……我都已經放下了,太白卻放不下。我爹娘弟妹落進土匪手中一年有余,哪里……還有生還之理。」翠兒嘴快,馬上就開口道:「主母,總還有一線希望。您兩位妹妹都和您一般的花容月貌,山大王搶去,未必舍得害死,雖說……雖說救下之後……哎,人活著就是好事,即便常伴青燈古佛,主母您總算還有可探望的親戚不是?」杜夫人知道這侍婢天真爛漫,並非有心之語,更何況,說得並沒有錯,便點了點頭,說:「若如此,真是最好的結果了。」又是一陣眩暈襲來,她扶著額角搖了搖頭,輕聲道:「無論此山中的結果如何,太白回來後,我是決不肯讓他再找下去了。我……我不能為了自己家人,就拖累了杜家的香火。」翠兒微微一笑,湊近小聲道:「主母,那……你是准備告訴主人咯?」杜夫人玉白面頰上浮現出淡淡紅暈,略顯羞澀。她婚後生活順遂,公婆待她著實不錯,只是聽聞娘家噩耗之後,跟著丈夫奔波打探半年有余,不免清瘦幾分,不如此前那么珠圓玉潤。

不過豐美可人轉為婀娜纖細之後,姿色反而更顯嬌美,畢竟清減皆在腰身,那飽滿酥胸可是半寸也沒有見小,常惹夫君愛不釋手。

距離月事應來之日已經過去二十多天,往常從不會遲的杜夫人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結論,她那纖纖柳腰之中,即將為夫君孕育誕下孩兒。

所以,差不多也是向前看的時候了。

回到杜家,就為爹娘弟妹立起牌位,將後事虛辦了吧。

「翠兒,我有些渴,你拿水壺再去打些水來。」翠兒張望一眼並無山道的陡坡,蹙眉道:「主母,山溪未必有多干凈,您此刻可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了,要我說,咱們還是先走,套車回客店去,奴婢給您燒水喝。」杜夫人心煩意亂,強撐起一個微笑,道:「翠兒,你往上游走些,無妨的。

我只潤潤喉嚨,等到太白就走。去吧。」翠兒無奈,只好將佩劍留下,叮囑道:「主母,若是遇到不軌之徒,或是奔走野獸,就一邊大叫一邊拔劍,奴婢一定拼命趕回,護您周全。」杜夫人道:「好了,翠兒,你只管放心去吧。太白走前將附近趟了一個大圈,不會有事的。」「那奴婢去了。您和主人碰面,就只管先走,奴婢打水回來不見您二位,就往客店去找,奴婢輕身功夫不錯,主母不必多等。」翠兒說罷,飛身跳上枝頭,提氣縱出,幾個起落,便遠遠向著水聲去了。

山幽林密,溪水之聲不過微弱可聞,翠兒為人固執,若去上游找水,恐怕少說也要一、兩刻才能回來,杜夫人耳邊清靜不少,微笑著鋪下粗布,靠樹坐下,閉上了略顯失望的雙目。

這一次再找不到,她就不打算再找了。

她心中最大恨事,還是方家香火從此斷絕,一想到當年弟弟在自己胸前撒嬌的模樣,她便禁不住熱淚盈眶,抽噎道:「孝兒……姐姐不該請你們來的……」「姐。」一聲輕喚從旁傳來,語調熟悉。

杜夫人只當是思念親人過久,以至於出現幻覺,揉揉額角,喃喃道:「瞧我……竟聽到孝兒的聲音了。」「姐。真的是我。」她渾身一震,緩緩睜開雙目。

眼前出現了一個少年,破衣爛衫,鬢發凌亂,一身臟污。

可那張臉,卻分明就是她疼愛了多年的弟弟,方仁禮!

「孝兒!」杜夫人喜出望外,急忙扶樹起身,也顧不得山坡難行,一腳深一腳淺便向著弟弟跑了過去,「真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沒死……太好了……」泣不成聲的她,一把將弟弟抱緊懷中,道:「你長高了……以前姐姐還能摟你到胸口,如今……如今倒比姐姐還高些了。」她還如過往一樣將弟弟的頭按在胸口,只顧著宣泄久別重逢的激昂情緒。

欣喜若狂的杜夫人並未發覺,懷中少年的臉在埋入她柔軟飽滿的胸膛後,轉眼變得猙獰而貪婪。

「孝兒,這些日子你是怎么過來的?」她哭了一陣,才意識到不妥,撤開半步,一邊擦淚一邊道,「你真被土匪劫去山寨了么?你怎么逃出來的?是不是太白找到你了?二妹和小妹呢?爹娘呢?孝兒,你快跟姐姐說說,姐姐著急死了!」他握了握拳,雙眼盯著杜夫人的雙乳,啞聲道:「姐,姐夫死了。」如遭五雷轟頂,杜夫人身子一晃,險些坐倒在地,「你、你說什么?太白……太白……他……」他突然逼近,雙手狠狠抓住了她的纖細腕子,喘息道:「姐,不光姐夫死了,我也就快死了。只有你能救我,你願意嗎?」杜夫人心神大亂,腦中一片混沌,本能道:「孝兒,你怎么了?你快說,姐姐怎么才能救你?你姐夫呢?他到底怎么了?你別嚇姐姐……」「很簡單的。」他咧開嘴,亮出了白森森的牙。

旋即,雙手一扯。

嘶啦,裂帛之聲,就此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