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阿蘭若(14)(1 / 2)

青年絲毫沒有反抗,淡然地任她施為。她湊過去用手細細撫摸,摸了一陣,頗為羨慕地贊嘆:「鎖骨哎,我就沒有。」遺憾地道:「我小的時候,有一年許願就是許的要一副漂亮鎖骨,結果一直沒有長出來,我娘親說因為我長得比較圓,就把鎖骨擋住了,其實本來是有的。」邊說邊收回手摸自己被肉擋住的鎖骨要給青年看,觸上去時,卻愣了一愣,打了個噴嚏道:「怎么好像又有了。」

明明僅一只手能活動,青年撈被子卻撈得輕松,一抬手薄被已穩穩搭在她肩上,目光依然深幽,替她解惑:「因為不是你的身體,其實就算是你的身體,也依稀看得出有鎖骨的模樣。」動作間衣襟敞開得更寬,露出鎖骨下方一道淺色的瘢痕,看上去像是個什么刀傷劍傷。

一句話沒頭沒腦,鳳九沒有聽懂,只將手碰上那道瘢痕,眨了眨眼睛,小心地揉了揉道:「還痛嗎?」

青年僵了一僵,偏著頭,明明是個年陳久遠的老傷口,卻坦然地嗯了一聲:「還痛。」

鳳九小心地挨過去,緋色的唇印上那條瘢痕,貼了一陣,伸出舌頭舔一舔,牙齒卻不經意撞上鎖骨。青年悶哼一聲,鳳九擔憂地道:「塗了口水還是痛嗎?」

青年順著她的話,聽不出什么情緒地道:「可能是,因為又添了新傷口吧。」

鳳九蹭上去一些,貼著青年的領口找了半天,卻只看見鎖骨處一個齒印,指尖觸上去,微微抬頭,嘴唇正對著青年耳畔,聲音軟軟地道:「是這里嗎?那我再給你塗點口水……」

話還未完,不知為何人卻已在青年身下,鳳九迷茫地睜大了眼睛,瞧著青年一副極英俊的眉目就近在眼前。

他握著她的手,將她壓在身下,原本搭在她身上的被子此時卻穩穩搭在他肩上,被子籠下來,就是一個極靜的世界。

她想他剛才可沒有這么用力地壓著他,也沒有這樣的壓迫感,讓她無法動彈,但她也並不想要反抗。

青年面色沉靜地瞧著她,近得能聽見他的吐息,她覺得他的吐息不像他的面色那樣沉靜。他瞧著自己,卻像是瞧著別人。他眸中自己的倒影看著也像是別人。

她偏頭好奇地問他:「你在想什么?」

青年頓了頓:「可能是在想,要快點兒把你們換回來。」

她不懂他說的後半句,卻執意攀問她聽得懂的部分,聲音仍是軟軟的:「為什么是可能呢,難道剛才腦子空白了一下嗎?」注意到青年一瞬的怔忪,扭了扭手腕道,「你累不累,我有點兒冷,你躺下來。」

橘諾嫦棣二位公主領著一隊侍女浩浩盪盪闖進畫舫的小艙時,聽到的,正是厚重的床幃後頭傳出的軟語呢喃:「我有點兒冷,你躺下來。」隱約有一兩聲喘息,令整個小室頃刻生出春意。

二位公主相視一笑,甚覺滿意。

來得正是時候。

但捉奸,要講個技術,有文捉之說,亦有武捉之說。文捉,講的是個禮字,帳外頭奉天奉地奉出公理,引床上一對鴛鴦抖抖嗦嗦自出帳服罪。武捉,講的是個兵字,一條大棒直打上床,將床上的鴛鴦打個現形。

論痛快,自然是武捉,但二位公主自忖打不過蘇陌葉,且未出閣的姑娘青天白日擾人紅帳,也不是什么體統,只得抱憾選了個文捉。

床前歪斜著一件白色的錦袍,零落了一條玄色的腰帶,由頭有了。嫦棣抬袖遙遙一指,做疑惑狀:「這不是陌先生的衣裳嗎?」做大驚狀,「帳中難道是陌先生?」做滿面義憤難以啟齒狀,「阿蘭若你出來,光天化日好不知恥,竟同自己的師父行此苟且,螻蟻尚且比你知羞,你此番卻令宗室顏面何存?」

嫦棣這個扮黑臉的頭陣唱得極好,橘諾立刻配合地揉頭做眩暈狀,同身旁侍女道:「去,快去請父君母妃同息澤神君,就說出了大事請他們速來。原本想瞧瞧阿蘭若妹妹的身體,卻不想撞著這個,該怎么辦才好我一時也沒了主意……」

二位公主一唱一和,被吩咐的侍女也如兔子般急躥出艙,一看就是個跑腿的好手。畫舫四圍早差遣了人駐守,帳中二人此時如籠中獸瓮中鱉,帳外雙目錚錚然守著一大群女官,只等上君、君後並息澤三人延請至此,拉開的戲幕底下方便唱出好戲。

前頭的龍船到後頭鳳九的畫舫,統共不過幾步路,加之橘諾的妙算,上君上得畫舫入得艙中,不過頃刻。

艙中大帳緊閉,傳出幾聲衣料的摩擦,因帳前兩位公主見著上君忙著跪下做戲,並未留意到這幾聲衣料摩擦得不緊不忙。

橘諾是個人才,嫦棣更是個人才,前一刻還在帳前唾沫橫飛,恨不得嘴里頭飛銀刀將阿蘭若釘死在當場,上君的腳尖剛沾進船艙,她牙縫里頭的銀刀竟頃刻間變成一篇哀婉陳情,跪道萬不得已驚動上君,卻是因阿蘭若與蘇陌葉不顧師徒倫常,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此時二人俱在帳中,她同橘諾兩個姑娘家遭遇此事何等驚嚇,不知如何是好雲雲。

因這出戲一步一環都合嫦棣的意,因此她演得分外盡興。興頭之上時,眼見上君投向帳中的目光飽含怒氣,且漸有烏雲壓頂之勢,心中十分得意。得意間一個走神,再望向上君時,卻見他看著她身後,眼中滔天怒氣一瞬竟如泥牛入海,轉而含了滿目的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