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影中魂(9)(1 / 2)

她的身影停在暗處,道:「我……」我了半天,沒我出個結果,見息澤沒有理她,半晌,聲音里帶著一絲羞愧,前言不搭後語地道:「我剛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本來挺開心的今晚上,就像沒有憂慮也沒有煩惱的小時候,其實這一陣,我本來都挺開心的。」

息澤看著她:「為什么現在不開心了?」

她收拾起慌張,強裝出鎮定:「近日你幫了我許多,我覺得你我的交情已擔得上朋友二字,或者我做了什么令你有所誤會,但卻不是我的本意。我們雖有個夫妻之名,但這也並非你我的本意。我們就做個交心的朋友,你覺得好不好?」

息澤淡聲道:「你覺得這樣好?」神色平靜地道,「那你剛才,是在想著誰?」

她想著誰?她自然誰也沒有想,她只覺得方才自己撞邪了才會在那種事情上逞強。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道:「我沒有想著誰,你別冤枉我。」她只求他將這一段趕緊揭過,又補充道,「我聽說無執念、無妄心有許多好處。我從前不是這個樣,現在卻想變成這個樣,我不想有執念和妄心,也不想自己成為他人的執念和妄心。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息澤靜默地瞧著她,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全不見方才於優曇間肆意奔跑的天真,神色間含著難得一見的謹慎。果然,還是太快了。他有時候覺得她挺聰明,她卻挺笨,有時候覺得她挺笨,她又挺聰明。要放低她的戒心,看來只能先順著她的意。

他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道:「剛才只是我余毒未清,你在想什么?」

鳳九傻了。

方才息澤親她,她自然想到,要么是息澤又中了毒,要么就是喜歡她才親她。她覺得他不能這么倒霉,連著兩次都栽在毒這個字上頭,那自然是有些喜歡她,而她竟然親了回去,顯然是她腦袋被門夾了。

她鼓足勇氣,自以為拿出一篇進退有禮又不傷息澤自尊的剖白,卻沒想到他只是余毒未清,或許自己將他親回去也是染了他身上的毒。果然還是個毒字。

息澤問她她在想什么,一定是聽出來她覺得他喜歡她了,這個話一定是暗示她想多了,她的確想得太多了,思緒到此,一張臉立時慚愧得通紅,遮掩地干笑道:「哦,原來是余毒,我……我這個人心思細密,有時候是容易想得多些,你別見笑,哈哈……哈哈。不過你這個毒也著實厲害,十幾日了竟還有余毒,不要緊吧?」

息澤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斟酌道:「蛟龍的毒,是要厲害些,倒不是很要緊。」

鳳九抵著牆角,一時也不曉得該再說些什么,見息澤不再說話,氣氛尷尬,半天,道:「那這些天毒發時,你一定很難受吧?」

息澤淡定道:「嗯,都是靠忍。」

鳳九哦了一聲,巷中又是半刻沉默,沉默中她腦中升起一個疑問,想要忍住,最終沒有忍住,問道:「既然都是靠忍,那你……你方才為什么不忍?」

息澤坦誠地道:「忍多了不太好。」又道,「你說過我們是交心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幫個小忙我想你應該覺得沒什么。」

鳳九不知為何有點兒想發火,但息澤說得也有道理,而且此時發火就顯得自己氣量太小了,只得繼續哈哈道:「我自然覺得沒有什么,但反正你已經忍了那么久了……」

息澤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是因為忍了很久,不用忍時才不需要忍了。」不待鳳九回應,捂著胸口皺眉做疼痛狀道,「方才跑得急,傷口似乎裂開了,有些疼,先回去。」

十幾日了還有余毒,且傷口未愈,但息澤竟說不要緊。想來是誆她。鳳九本性中有時候頗愛操心,此時方才的尷尬一應皆忘,心中唯有一片憂慮,忙上前一步扶住息澤道:「我看你這個傷像是不大平穩,早曉得不出來也罷,趕緊回去,我讓人給你治治。」她擔憂地皺眉扶住息澤時,卻沒注意他嘴角噙著的一絲得逞的笑意。

茶茶尚滯留在歧南神宮,替她的小婢子長得一臉機靈相,但因年紀小,有些事終歸不如茶茶會拿捏。譬如息澤今夜宿在何處這個問題。

若是茶茶,約莫神不知鬼不覺往鳳九床上再添個瓷枕罷了。替她的小婢子卻謹慎,一板一眼地請示鳳九:「殿下,今夜神君可是按往例仍宿在廂房中?東廂西廂殿下都曾為神君備過一間,卻不知神君是想宿東廂還是西廂?」

其時息澤懶洋洋躺在鳳九的床上,葯師剛來探看過他身上的傷。

他身上原本沒什么傷,沒想到鳳九大半夜還真能延請來葯師,見血的障眼法又障不了神仙的眼,於是挺干脆地自發將胸口又弄出傷來,此時這個養傷,倒是養得名副其實了。

鳳九打著哈欠問息澤:「時候不早了,你想宿在東廂還是西廂?」

息澤的胸口纏著綳帶,閉著眼睛頭也沒抬,道:「我覺得我可能挪不動,今夜就宿在此處吧。」

鳳九上下眼皮直打架,打了個哈欠道:「也好,你今夜宿在此,我去東廂歇一歇。啊,需留個小廝在房中伺候,倘有什么事也好差他來通傳我。」

息澤仍沒動,口中道:「小廝哪有知心好友照顧得周全。」狀似疑惑地看著她,輕聲道,「你不是說,我們是知心好友嗎?」

鳳九頭皮一麻,知心好友,這的確是她說出的話。但她說出這個話時,是拿小燕壯士做的參照。小燕也是她的知心好友,常陪她吃酒談心,雖然沒什么文化,卻一直在嘗試著變得有文化。但息澤這個知心好友,簡直就是她的大爺。

她無奈地撓了撓頭,挫敗道:「好罷,但今夜若再毒發,你需忍著。」又偏頭吩咐小婢子,指著床前的六扇屏風道,「在屏風外頭替我搭個小榻。」

鳳九愛心軟,又容易被激出母愛,倘今夜她的母性情懷一直綿延,說不准不消息澤提,她就顛顛地留下來親自看顧她。可嘆息澤無意的一親,親得她一顆被母愛浸泡得柔軟的小心肝剎時掉進個冰窟窿。

息澤反思得沒錯,他那一步,確是有些快了。幸而後頭神來一筆,算救回半個場子。

息澤暫宿在鳳九院中養傷的這幾日,每每她有走出院門去做個別的事的打算,他就有傷勢要復發的征兆。作為知心好友,她自然什么別的也不能做,只能整天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所幸守著息澤並不無趣,還讓她長了一些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