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一隅,徐府,少府丞徐驎召見恭候多時的李笠,李笠此前,已經在徐府側廳等了將近三個時辰。
此來建康,專為送禮,所以李笠不僅帶來了河珠三千枚,又有彭蠡魚干一千斤。
魚干到處都有,李笠送的魚干,卻是相對少見的銀魚干。
彭蠡湖里有一種小魚,長不過一指,粗不過簪子,通體透明,死後體呈銀白色,味道鮮美,是魚干中的佳品。
三吳地區的大湖(應該是後世所稱太湖),也有類似的小魚,名為白小,所以對於權貴而言,這倒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不過李笠送的銀魚干,還是讓徐驎頗為滿意,感慨起來:「這魚,我家鄉就有,只是當年不舍得吃,撈起來曬干,全都拿去換錢。」
「此魚別處罕見,據說漢末天下三分,吳主孫權食魚膾,殘魚落入水中,化作白色小魚游走,說的就是這種魚了。」
李笠趕緊表態:「上官若喜歡,卑職每年漁汛都捕撈送來。」
「不用,莫要大老遠的送來,我若要吃,就近便有,不過,你有心了。」
該有的禮數,該送的「孝敬」,都已經走了一遍,現在,李笠向「上級的上級」匯報工作。
順便聽聽上級有何吩咐,之後,才會去少府寺「述職」,走「對公流程」,在直屬上級和同僚面前露露臉。
順序不能反,否則就是不會做官(吏)。
徐驎對李笠任上的表現很滿意:「能這么快把珍珠備好,不錯,你的位置穩了。」
李笠回答:「卑職全靠上官提點。」
「范鄱陽沒為難你吧?他這人倔脾氣,認死理。」
「范府君政務繁忙,哪有空管珠役的事情,上官放心,明年珠役依舊不會有問題。」
「你把握好分寸即可。」
李笠今日一早就來徐府,等候徐驎召見,等了三個時辰,又困又餓,卻不敢有半點表露,抖擻精神,陪對方說話。
他已經有了珠署監作這張虎皮,一切進展順利,沒必要再從徐驎這里獲取什么,所以只要繼續保持「孝敬」,態度謙卑,就能穩住現有的成果。
徐驎見李笠很會聊天,自己話也多了起來。
鄱陽樂安的膽銅法采銅,進展不錯,雖然要過上幾年,銅產量才會大幅提升,但從徐驎興致勃勃的交談中,李笠可以看出,這個政績給對方帶來了不少好處。
「陛下很關心樂安銅礦,不過,具體事務自有湘東王處置,官冶只需盡快提升產量,來年,必然大有可為。」
「你出的主意不錯,只是管個小小珠役,屈才了。」
這是誇獎,也是試探,李笠趕緊表態:「卑職以總角年紀,得上官任用,監作珠役已經吃力不已,尚需歷練多年,方敢再有重用。」
「不,以你的年紀,能短時間里組織起這么多人手,又是捕魚,又是養魚,還組織護漁、護珠,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徐驎緩緩說著,看著李笠,李笠知道這位必然有耳目在珠署,所以也不矯情:「小人憋著一股氣,將來也要讓人看得起,自然要努力做事。」
「對,就該有這口氣。」
徐驎說著說著,感慨起來:「昔年,我也是貧苦出身,吃了不知多少苦,才有了今日。」
「你和我當年有幾分相似,膽子很大,不認命。」
又在試探,李笠趕緊再次表態:「卑職膽子再大,也不過總角年紀,日後要走的路還很長,需上官多多鞭策。」
「你很有想法...」徐驎看著李笠,似笑非笑,「用膽銅法換區區監作,這買賣不劃算呀。」
「卑職是想出頭,要做鄱陽大戶,家里不再受人欺負。」
徐驎擺擺手:「你招募青壯,聚攏少年,也不過是在家鄉做個大戶,然而沒有宗族依靠,獨木難支。」
「有沒有想過,往再高一些的地方走?」
「卑職倒是想過,只是前路茫茫,不辨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