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皇宮,偏殿,破碎聲起,盛怒之下的皇帝蕭綱,將一個玉如意砸在地上,砸得粉碎。
如意如意,卻不如人意,蕭綱鐵青著臉,來回走動著,余怒未消。
侍奉左右的宦者們低著頭,大氣不敢出,生怕激怒天子,惹來殺身之禍。
案上,放著急報,天子就是看了急報,才會氣急敗壞。
即便在東宮時,天子都從未如此失態過,如今氣成這樣,可見那急報的內容是多么的可怕。
皇太子蕭大器匆匆而來,見父親氣得如此模樣,趕緊上前相勸:「父親還請息怒。」
蕭綱看著兒子,臉色稍微好了些,但是一想到急報的內容,只覺胸悶,良久,長嘆一聲:「唉....」
「父親,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吧。」
蕭綱指了指書案,蕭大器上前拿起急報,只是略微看了看,面色為之一變:「安陸、安陸失守了?被魏兵攻破了?」
「那柳司州呢?」
「你仔細看。」蕭綱揉著太陽穴,只覺全身無力,身體有些晃,一名宦者趕緊上前攙扶,扶著蕭綱在一旁坐下。
蕭大器認真看過後,倒吸一口涼氣。
他知道,不久前,司州邊境,魏軍(西魏)有異動,於是,司州刺史柳仲禮調兵布防。
隨後,魏兵入寇,襲擊各地官軍戍堡,但最後都被官軍擊退。
但魏軍騎兵卻深入司州境內襲擾,柳仲禮率兵反擊,將其一一擊退,並且派出使者,到魏國荊州州治穣城,質問對方為何擅開邊釁。
魏國那邊的回復,是應梁國雍州刺史、岳陽王所請,派兵來『調停』。
這種理由當然可笑至極,但若岳陽王真的引狼入室,柳仲禮不得不防,且魏軍先動的手,他便要給予迎頭痛擊。
而這份急報,說的是結果:
柳仲禮中了魏軍詐敗之計,先勝後敗,全軍覆沒,柳仲禮生死不明,隨後魏軍大舉入寇,攻城拔地,很快就攻破司州州治安陸。
若接下來官軍不能將其擊退、收復安陸,漢東之地就會被魏國搶去,長江中游局勢瞬間惡化。
「他們,居然引狼入室!」
蕭綱緩緩說著,聲音帶著憤怒,帶著悲傷:「他們是大梁宗室,我再如何,也不會趕盡殺絕,都會讓他們做個富家翁!」
「他們居然給西賊做狗!」
蕭綱說著說著,氣得身體微微發抖,蕭大器趕緊安慰,但心情愈發沉重。
毫無疑問,魏國(西魏)沒道理突然出兵襲擊司州,對方既然敢說是受岳陽王邀請,那么,岳陽王確實就已經和魏國勾結。
那么,在湘州的河東王,在荊州的邵陵王,恐怕,就是岳陽王的同謀。
魏國攻占安陸,即將控制漢東地區,那么,這三王隨後起兵順流而下...
如今,侯逆還在三吳肆虐,若三王叛軍攻到建康,建康腹背受敵,那該怎么辦?
想到這里,蕭大器有些悲憤,他當然知道河東王,岳陽王兩兄弟有些不老實,而六叔邵陵王同樣居心叵測。
只是沒想到,祖父屍骨未寒,這三王就急不可耐,想要謀逆,為此不惜勾結外敵,引狼入室。
為了皇位,你們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父子倆正憤怒間,外面傳來呼喊聲,本來心情就差的蕭綱,聽在耳里愈發煩躁:「是誰在外大呼小叫!」
宦者趕緊出去查看,結果剛出殿門,就和迎面沖來一人撞在一起。
那人也是宦者,顧不得那么多,從地上爬起來,呼喊著「大捷」,來到皇帝面前。
「大、大、大捷!官家,大、大捷!」
「官家」,也是對皇帝的一種稱呼。
「大捷?什么大捷?」蕭綱問,心中卻沒有多少期盼。
若是官軍在與侯逆作戰時又打了一個勝仗,當然是好事,然而,在安陸淪陷、三王引狼入室的消息面前,已經無法讓他感到絲毫喜悅。
「官、官家!」宦者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西昌侯,西昌侯在曲阿,大捷,把侯逆活捉了!」
「活捉...什、什么」蕭綱一把抓住宦者,只覺得心都要停了:「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官家!西昌侯在曲阿,放水淹了叛軍,李將軍...強弩將軍活捉侯逆!這是捷報...」宦者說完,要把捷報上呈,卻發現兩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