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起,吹散漫天雪花,鄱陽郡齋,箭堂,李笠和彭均站在橫線後,相隔三步,兩人動作相似:
右手握弓,其手指之間還夾著一支箭。
左手搭箭,做好射箭的姿勢。
前方三十步外木板後,忽然『飛』起兩個漆成白色的竹筒,李笠和彭均立刻彎弓搭箭,對准這飛到半空中的竹筒,連續射兩箭。
竹筒落地,各自插著紅羽、白羽兩支箭。
紅羽箭為李笠所射,白羽箭為彭均所射。
博射不分勝負,第二輪開始。
在一旁觀看的李昕和梁淼,不由得擔心:接下來,難度增加了。
方才飛起來的是兩個竹筒,一會將是三個竹筒,其中一個黑白相間,射中此竹筒的人算輸。
竹筒何時『飛』起來,沒有信號,參賽者必須保持注意力集中,李昕和梁淼死死盯著三十步外木板,屏住呼吸。
忽然,木板後有三個竹筒『騰空而起』,那一瞬間,李昕只覺一切都慢了下來。
他看見,最右邊的竹筒是黑白相間。
他看見,左邊的竹筒被一支白羽箭射中,中間的竹筒被一支紅羽箭射中。
中箭的竹筒翻滾著,明顯偏離原本的『飛行軌跡』,向一旁『飄』去。
隨後飛來的白羽箭插著中間竹筒而過,左邊翻滾著的竹筒,被一只紅羽箭射中。
一切恢復正常,竹筒落地,兩支紅羽箭各自射中目標,但只有一個竹筒上插著白羽箭。
叔叔贏了!
李昕雙手握拳,心中叫一聲:好厲害!
博射結束,李笠小勝一局,放了弓,和彭均坐在一旁。
現在,輪到李昕和梁淼等少年上場比試了,比的就是連射雙竹筒,不過他們是正常的左手持弓射箭,還沒能力用右射來比賽。
這種兩人競射的方式很少見,不僅對射術要求高,對射箭之人的心態也有一定要求,比的是『臨場發揮』。
李笠看看彭均,笑道:「如何,戰場上射人,比靶場射竹筒有意思吧?」
「那當然,完全沒得比。」彭均點點頭,南川已經平定,他們正好趕在過年前,回到鄱陽。
回想著征戰南川的情形,彭均依舊覺得意猶未盡:「亂軍之中,可能就只有一箭的機會,而拿在手中的弓,以及箭,卻不一定是最合適的。」
「山區濕氣大,弓力較往日要下降些,山間風向多變,距離越遠,箭就越飄,但是你又沒法靠近,只能在八九十步距離射箭。」
「瞄也沒法好好瞄,只能抬手就是一箭,嗯...手還在彎弓搭箭時,眼睛就在瞄了,箭拉開,剛對准就撒放弓弦,然後一箭射中面門...這感覺,真是..」
「真是比射竹筒美妙多了。」
彭均回味著亂軍之中一箭射死敵將的美妙感覺,李笠提醒:「亂軍之中,我們在瞄別人,別人,或許也在瞄我們。」
「所以,得著甲,戴兜鍪,又戴鐵面,這時射箭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別的不說,戴鐵面時會覺得臉悶,然後會流汗,汗水有時會流入眼里,有時沿著面頰流下來,癢癢的,仿佛有螞蟻爬過,這時候瞄准,很難受。」
彭均點頭:「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尤其是打仗打了大半日,這時候臉上濕漉漉的,難受,再射箭,可比平日里在靶場難多了。」
「那,你覺得戴鐵面是不是很礙事?」李笠反問,然後自問自答:「反正我膽小,為了保命,要戴著。」
「戴,肯定要戴,我膽子更小。」彭均說著說著,笑起來。
戰場上流矢橫飛,所以有條件的話,自身防護要做好,鐵面能戴就戴,畢竟面部中箭的後果很嚴重。
而全副武裝的結果,就是射箭時容易被身所穿鎧甲干擾動作,影響臨場發揮,所以,還得多練箭,變著法子練。
兩人一邊看少年們射箭,一邊聊天,聊著聊著,聊到時局。
時局不妙,因為齊國南侵了。
前不久有消息傳來,齊國軍隊大舉南下,進攻淮南鍾離、壽陽等地,考慮到消息的傳遞有延時性,恐怕現在的淮水一線,已經烽煙四起。
「齊軍入寇,避開了夏、秋雨季,又能在攻入淮南後,來個『就食於敵』,真是好打算。」
李笠感慨著,說得輕松,但語氣有些沉重,「魏國趁火打劫,占了益、梁和荊、襄,現在輪到齊國來了。」
彭均有些擔心的問:「淮南那邊,擋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