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蕭縣西,獲水北岸,幾座土丘邊上,連夜西撤的齊軍圍成一個個圓陣,試圖抵御追擊而來的梁國騎兵。
因為事發突然,一些輜重車來不及圍成車陣,依舊呈長隊,癱在路旁。
率軍追擊的彭均,指揮部下將這些斷後的齊軍圍住,盡可能拖延時間,等步兵趕來,便能將眼前敵人殲滅。
他守蕭縣,被齊軍圍攻了半個多月,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圍攻蕭縣的齊軍突然連夜撤軍,斷後的這支兵馬,正好拿來瀉火。
然而敵人隨時可能渡河跑到南岸。
現在已經入夏,但往日水量充沛的獲水,水位此時卻很低,人徒步涉水也能過河。
所以,彭均故意露出南面空檔,引誘這些即將陷入絕境的齊兵爭先恐後南渡,然後他尾隨掩殺。
後方,大量步兵正在接近,旌旗招展,留給齊軍的時間不多了。
眼見著步兵即將趕到,獲水上游忽然有巨大的呼嘯聲傳來,騎在馬上的彭均舉目望去,只見上游有大量飛鳥沖天而起。
似乎是受了什么驚擾。
「走!渡河,到南岸高地!」
他毫不猶豫下令,隨即率領部下策馬渡河,南岸遠處有一片高地,而此時,結陣的齊兵也紛紛往旁邊的土丘上跑。
他們看著倉皇渡河逃亡的梁騎,又看看東面那些走在曠野里的步兵,幸災樂禍起來。
這大水一沖,騎兵或許能躲過一劫,步兵卻逃無可逃。
此次己方連夜撤退,實際上是醞釀已久的計策,官軍在獲水上游築堰壩蓄水,然後故意撤退,引梁軍出城來追。
追到這里,四周一片空曠,上游決堤放水,大水呼嘯而來,平地漲水至少能有近一丈高。
先撤退的主力,已經轉移到安全的高地,斷後的他們,則在北岸僅有幾座較高的土丘躲避大水。
至於南岸,現在這些梁軍騎兵或許趕得及跑過去,而跟來的步兵,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一會,洪水撲來,如同一道白色的牆,橫掃獲水沿岸地區。
站在高高土丘上的齊軍將士,即便心里早有准備,見著洪水沖來,也不由得心驚膽戰。
只見倉皇渡河避難的梁軍騎兵,堪堪在大水沖來之前,跑上南岸高地上。
至於東面那浩浩盪盪追來的步兵,哪里有地方可以躲。
大水很快沖來,水位快速上漲,瞬間便把齊兵所在土丘淹了大半,在外圍的兵卒雙腳都被浪花打濕。
而曠野里的梁國步兵被大水沖個正著,那些旌旗被水一卷,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下,怕不是有數千兵喂了魚鱉!」
「讓你們追,讓你們追,現在,死傷大半嘍!」
齊兵們大聲嘲笑起來,即便南岸那些僥幸逃生的梁軍騎兵聽不見,他們也要開懷大笑。
南岸高地,彭均看著眼前洶涌大水,又隱約聽到北岸土丘齊兵的歡呼聲,再看看東面消失在大水之中的無數旗幟,只能暗暗祈禱。
祈禱趕車的兵卒們,身上幫著的充氣羊皮囊有用,莫要被大水卷入水底,化作魚鱉。
至於插滿旗幟、拖著掃帚的那些車輛,被水沖走,一點也不可惜。
有部曲在一旁笑道:「郎主,這幫鳥人果然憋壞水,要來個水攻,可惜,我們早有准備。」
彭均冷笑起來:「廢話,如今雨水漸多,結果獲水水位異常下降,他們當我們是沒見過河的旱鴨子么?」
每到夏秋季節,鄱水就容易發大水,所以彭均和許多鄱陽人一樣,對於河水水位的高低十分敏感。
更別說經常用水攻的李笠千叮嚀萬囑咐,在河流附近行軍、打仗、宿營時一定要注意,可別被人用水淹了,所以彭均多了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