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優雅(續)(2 / 2)

亂世棟梁 米糕羊 1788 字 2021-03-31

鋼琴的音色豐富,管風琴過之而不及,但是管風琴體積龐大,基本上只能在長期的固定場所演奏。

那么,管風琴在新的禮樂制度里該怎么「發力」,是個大問題。

要知道,禮和樂,都是有場合要求的,禮,包含了朝禮、祭禮、凶禮等儀式,而伴隨「禮」進行的樂舞,也得貼近場合。

雖然改革禮樂制度的過程中,還要解決一大堆問題,但白發蒼蒼的沈重,依舊興致勃勃。

因為他堅信一點:「禮樂大興,這才是盛世的征兆!」

。。。。。。

傍晚,今日聽管風琴演奏聽得意猶未盡的黃姈,向李笠打聽起接下來的「宏圖大略」,想知道李笠要如何推廣管風琴這種樂器。

李笠回答:「管風琴,更適合宗教場合,用來演奏宗教曲目,所以,你懂的。」

黃姈聽了回答,驚訝道:「這,這...莫非接下來推廣的重點對象,是寺廟?」

「還有道觀。」李笠補充,然後笑起來:「音樂的力量,可是很神奇的,宗教場所內,管風琴在音律上的強悍表現能力,可以讓信徒們愈發誠惶誠恐...」

「想想看,那些有名的大寺廟、道觀,為了營造自家叢林的神秘氛圍,舍不舍得買管風琴?」

「那,那這管風琴,你就打算拿來賺錢的?」黃姈只覺自己對管風琴的美好期盼,被李笠的市儈嘴臉給弄破滅了。

李笠搖搖頭:「賺錢的方式,多了去,若單單為了賺錢,搞這個,不劃算。」

他知道黃姈接下來,會有許多問題要問,索性直接一股腦說完。

「士族最喜歡講排場,裝...就是搞出各種繁文縟節,以彰顯自己的高貴、優雅,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彰顯自己的品味。」

「那好啊,他們要講排場,我陪他們玩,把講排場的檔次,抬高一大截,其實就是提升裝...優雅的成本。」

「他們總是說,詩禮傳家,行,我就辦印刷場,把書籍的價格降下來,辦教育,讓知識大眾化,讓庶族的知識文化水平大幅提高,看他們怎么壟斷知識!」

「家藏萬卷書,很厲害么?各地書肆有各類成套書籍出售,只要舍得花錢,藏書十萬卷可是輕輕松松。」

「他們講究說話用語,以洛陽雅言為貴,好,我就大力推廣洛陽話,讓軍中將士哼小曲都能用洛陽話哼,看他們裝什么裝!」

「他們講究琴棋書畫,好啊,我們來看看段位,你說下棋、彈琴厲害,不知專業幾段呀?」

「他們講究雅樂,行,優雅的鋼琴,家里得有吧?鎮場子的高檔鋼琴來幾套?琴師段位多少?能彈多少首高難度曲子?專屬調音師有沒有?」

「他們家里養著樂伎、樂師,平日里娛樂、待客,好不愜意,行,以鋼琴等新式樂器為骨干構建起來的交響樂隊,有么?養得起么?」

「你說有?好啊,小型管風琴,有么?沒有?沒有那你還裝什么優雅?」

黃姈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味:知道你討厭士族的『裝』,但用樂器折騰人這種做法,感覺和小孩子之間打架踩腳趾那樣無聊啊....

「你肯定覺得我拿樂器來壓人,很無聊對不對。」李笠自問自答,「這不是樂器,是武器。」

「改良的印刷術、造紙術是武器,科舉制是武器,累進田稅是武器,樂器,也是武器。」

「並不是能殺人的工具,才叫做武器,軟刀子也是武器,樂器能在精神上,擊敗士族的所謂傲骨,你想想...」

「士族能夠炫耀的,除了政治上的特權,無非就是經濟上有各種稅賦減免優待的大庄園,文化上的知識壟斷,以及家傳的高雅禮樂。」

「我一項項拔掉,他們還能裝什么優雅?在公共娛樂場所,花錢就能獲得一流的優雅享受,成本相對低很多,我稱之為『大眾娛樂』。」

「這樣的大眾娛樂,壓過少數人在豪宅、庄園內的自娛自樂,人們對士族的『優雅』感覺,就算不會消失,但也會弱許多。」

黃姈反駁:「可你說過的,天下絕大多數人口,都分布在鄉里,就是所謂的...農村包圍城市。」

「區區幾個大都會的大眾娛樂,如能壓倒各地庄園內的自娛自樂?」

李笠搖搖頭:「你忘記了?士族的根基是什么?是權力,或者說官位。」

「接近中樞,接近權力,才是士族的根本,一如之前,晉、宋、齊、梁,士族們都聚居在建康或者周邊地區那樣。」

「他們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對官職挑三揀四,但必須維持自己和家族的人脈,維持交際圈,所以不可能遠離權力中心,不能遠離京城。」

「只有接近權力,才能保證他們及子孫後代的前途,如果遠走窮鄉僻壤,家族里沒有當官的,用不了幾代人,就泯然眾人了。」

「所以,士族必然跟著權力中心走,京城在哪里,他們就在哪里聚居。」

「那么,只要京城的大眾娛樂大行其道,無論誰,都能通過花錢,享受到最優雅的娛樂服務,士族們就很尷尬了。」

「若要如以往那樣在家享受,就得花大價錢,給家里的家樂『升級』,開支驟增,但因為庄園的收入大減,他們能撐多久?」

「若如粗鄙之人那樣,去娛樂場所花錢消費聽優雅的音樂,倒也可以,可士庶之別,怎么辦?包場的話,開支也不小的喲。」

「我把士族擺排場的成本大幅提升,他們靠著庄園的收入,很難跟上,那還怎么優雅?」

「沒有了文化上的壟斷和優雅,沒有政治上的特權,沒有經濟上的優待,士族們的光環,過得幾代人,還剩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