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富順的夜遇(1 / 2)

村里有個後生叫福順,幫人開車送貨的,按現在的話講就是干物流的。那時候村里人都在種地,出了一個工人可稀罕了。福順和他的老解放成了村里人羨慕的對象。姑娘們都想坐坐他的老解放車。話說有一次,他要把貨送到一個與北京相鄰的城市,本來應該住一晚的,但是福順年輕,不怕累,塊頭足,膽子也大。就想當天打個來回,連夜趕回北京。於是福順把貨送到,辦妥了交接事宜,他謝絕了對方的挽留。喝了口水,加滿油,車頭一調,一腳油門就駛上了回家的路。七幾年的時候,哪來得現在這么多的柏油路。現在就是三更半夜出來,大街上還有黑車趴活呢,買賣家也都亮著燈。可是那個年代,物質非常匱乏,人民的生活相當的單調,如今好多的繁華地帶,那個時候就是一片野地。

話說福順回家的時候要經過一條土路,兩邊都是玉米地。一個人毛都沒有,連個蟲子叫都聽不見。方才送貨路過此地的時候是正午時分,一點沒覺得怎么地,現在小風一吹,福順覺得脖子有點涼。奶奶的,怕個胸。福順嚷嚷了一句,不禁心中有點笑話自個兒,怕個p,這油還足得很呢,真來個什么,撞他丫的。話說這福順也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這么一嚷嚷立馬覺得不怕了,又開了一段路,滿順利的,就是土路有點顛簸。徒增人的疲憊感。福順的老解放一路顛簸著開出了玉米地,平安無事。

夜涼如水,周圍烏七嘛黑的。

轉眼間,車子駛到了另一段路上,路兩邊都是一人多深的溝。眼看著到了凌晨4點多,福順想,快到家了,暖床熱被先睡一覺。這么一想,睡魔襲來,再加上路途勞頓,福順昏昏欲睡的,好幾次差點鑽到路邊的溝里。他強打了精神,硬著頭皮繼續往前開。突然,借著老解放昏黃的車燈,他看見前面路中間有個白色的東西,福順清醒了一些放慢了車速,大概是野兔什么的動物。不對,好像。。。車慢慢開近。福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猛踩了剎車,仿佛過電一樣,睡意全無,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眼前的一幕。

一個女人,穿白色衣服,(款式不記得了,那時候那么緊張,誰還顧得看有沒有蕾絲啊)她雙手掩面,手指縫稀疏,似乎透過指縫在朝外看。長發凌亂。似乎所有的鬼故事都是女的、長發、白衣。但是她確實就是這個樣子的。最離奇的是,她是跪在路中間,一動不動,就那么捂著臉面朝著福順的方向。這大半夜的,為什么會有女人跪在路中央?為什么她捂著臉?要是有事她為什么不求救?

福順想喊娘,但是喊不出,他覺得心提到嗓子眼兒,堵住了喉嚨。冷汗,流了下來。

可就在這一楞神的功夫,什么都沒有了。

福順揉了揉眼睛,穩了一下心神,仔細看,確實沒有,又看看四周,黑壓壓一片,死一樣的寂靜。。。方才仿佛是一場夢,可是脖子上的冷汗卻又是那么地粘膩。

福順不知哪來的力氣,剛才手腳哆嗦得像棉花套子一樣地軟,這會兒就好像打了雞血。他猛踹了一腳油門,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車子絕塵而去,在夜空中發出刺耳的聲音。到了家門口,福順狼狽地停了車,便開始狂擂門。此時已是早上6點鍾。「誰呀?催命!」「是我呀,娘」福順驚魂未定,門吱呀開了,福順娘出門看見福順臉煞白,就麻利兒地讓孩子進屋:「你是怎么啦,順子?」福順舀了一瓢水大口地喝著,只感覺一瓢水下去一陣通透,從頭舒服到腳,好像剛才一直憋著口氣,不敢出來。「娘,我撞邪了。」福順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娘,福順娘想了想說:「孩子,這是好鬼啊,要沒有她,你一准兒得扎溝子里,這大半夜的,有個好歹兒地誰救你啊。你要是出了啥事,叫娘怎么活,一家人可都靠你呢。」福順一聽鼻子有點發酸,也顧不得怕了。後來還是找了些紙錢,與他娘一起,到一個十字路口燒了。算是感謝。從那以後,福順再也不干這趕夜路的事了。

如今的福順已經成了肚大禿頂的大老爺們兒。他和我母親認識二十多年,如今一起吃飯的時候,還會提起這事,一說起來,當年的後生如今已經略顯老態,臉上的肥肉激動得崩兒崩兒直蹦,大家就取笑他,您真行,這邪行東西都保護您,他就說,可得了唄。二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我還記得倍兒清楚呢,嚇死了,可別再遇見了。

金生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一類本。

這個消息在當地農村震了三震。大家都說也沒白雙全媳婦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受這些罪。一個女人,拉扯孩子長大,給孩子交學費,沒有什么外儈,錢都是從牙縫里勒出來的。姥姥說金生這孩子真有出息,農村沒出幾個大學生,這孩子考上大學了。他媽沒白疼她。他爸在下面也算是放心了。

金生的父親叫雙全,在金生三歲的時候死於車禍。雙全是個實在的男人,勤勤懇懇,是地里一把好手。他為人熱情朴實,平時沒別的愛好,沒事的時候就和兄弟幾個喝點小酒,嘮嘮家常。金生的母親淑霞能吃苦,很會算計著過日子,所以夫妻倆攢了點錢買了一輛農用三輪車,大概類似於現在的狗騎兔子。他們在農閑的時候種了些菜、果子,有了些收成就開了車拿到城里的集市賣,雙全總說:攢些錢讓孩子讀書,咱們就爛在這土坷垃塊兒里了,但是要讓孩子走出去,見世面。話說金生也是生得乖巧聰明,三歲就能背好多歌謠了。大家都誇金生以後一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