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 黃狗(1 / 2)

錢生,江蘇人士,時年二十有六,某日去外地辦事,歸途天色漸晚,於是寄宿於路邊旅店歇腳。

剛進旅店院內,見兩狗爭咬一骨,其中一黃狗體瘦被另一狗咬傷多處,遂生不忍之心,咐店家取出肥肉一塊擲於其身邊,不料黃狗卻未食咽,只是咬住肥肉往院外走去,錢生心下生奇,跟著它走到院外一墳墓處,黃狗把肉擺到墓前,回頭看錢生一眼,悲鳴數聲,倒地身亡。

錢生向店主詢問,得知這墓主人生前飼過黃狗,不由暗自佩服黃狗忠心,親自把黃狗埋在了墓邊。

夜色已沉,錢生因旅途勞累,便早早地上床睡覺了,正將睡時,猛聽得房門口有悉悉蟀蟀的聲音,錢生未想到鄉間鼠患如此猖獗,隨手將床邊雜物拋去,碎聲即止,不久又生,如此反復,錢生氣惱,開了床燈,執棒躡腳過去,猛地打開房門,忽見門外有一團黑物站起來飛跑,錢生舉棒急追。

黑物奔跑速度亦不快,錢生卻始終追不上,起伏之間,渾不知早已出旅店門,雖知前方路窄,但覺腳下飄浮,似無障礙。

良久,錢生猛醒,停住腳步,時已置身荒野,舉目漆黑,莫辯來路,當下心中惶然,便想回走,那黑物早已停下,見錢生欲回,口中嗚嗚有聲,四腳伏地蠕然而近,及至近身,輕咬住錢生褲邊往前扯動,錢生大驚,定目細看,卻是白天所見黃狗,心下駭然,正待喝斥,又見黃狗目中閃亮,似有淚光,長嘆一聲:「畜生,你想把我領去什么地方?你松嘴,我跟你去。」

黃狗頓時松口,一躍而起,向前走去,又頻頻回頭,似恐錢生不跟。

錢生心有怯意,卻也不得不跟,一路直走。

不多時,便行至數排平房前,黃狗繞行到其中一間門口,停下來看著錢生,錢生心下疑惑,湊近窗口朝內看去。

窗內燈火通明,一群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正排成一排依次坐在一張長桌前,一個披著黑衣服的人正在他們前面大聲吆喝著什么,那群人低著頭,似乎非常敬畏這個黑衣人,不一會兒,有人給他們面前每人擺上了一個盆子。

做完這些事後黑衣人便走開了。這時候黃狗拼命叫了起來,並且用頭撞著門,錢生便伸手推開了門,里面的人都很吃驚,雖然黑衣人已經不在了,但沒有一個敢站起來,黃狗竄到了其中一個人的面前,使勁地搖頭擺尾,顯得非常高興,而那個人淚流滿面卻不敢碰一下黃狗,錢生跟著走了進去,看著這個人。

這人身材很是魁悟,卻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滿頭的臟頭發,一臉的胡子,見到錢生後差點哭出聲來。

錢生問他:「這是哪兒?你是誰?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那個漢子苦笑了一聲:「先生難道不知道我們在吃飯嗎?」

錢生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的盆子,盆子里都是些肥雞鮮魚,於是笑說:「你們的伙食真不錯。」

漢子並不答話,只是夾了一筷雞肉送到嘴里嚼了兩下,張開嘴對錢生說:「先生看我嘴里!」

錢生一看之下掩鼻欲嘔,在送入漢子嘴里之前香氣四溢的雞肉到了嘴里卻轉眼間成了毒蟲爛蛆,臭不可聞,錢生剛要說話,漢子咽下食物又朝錢生說道:「先生請看桌子下面。

錢生低頭一看大驚,每個人桌子下放腳之處皆有油鍋,其內沸油滾滾,而每個人的雙腳皆放在里面任油煎熬。

錢生面色慘白,指著油鍋說不出話來,漢子才滴淚跟錢生說道:「先生且莫驚訝,此刻先生已處陰世,我現在這一切,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想我們這些人在世時何等風光,皆因所做之事太損陰德,是以現在遭此報應,所幸平日養此黃狗異常忠心,知我心有一事未了,苦於畜生無口未能幫我,今其念先生善良帶先生來此幫我了此事。」

錢生一聽慌忙擺手道:「你做你鬼,我做我的人,咱們本是河水不犯井水,你也不必拿這些話來哄我。我到底是不怕的。」

漢子悲道:「先生莫辭,看在我已悲慘至此,尚乞見憐!」身下黃狗亦嗚嗚低叫。

錢生又動惻隱之心,長嘆一聲:「好,你說什么事?要我怎么做?」

漢子大喜:「先生大恩,我銘記於心,他日必有報。」當下把所要做之事一一囑咐。

事既已畢,錢生正待告辭,誰知黑衣人推門而入,發現錢生,頓時震怒,扯去身上黑衣露出枯骨一具,張口直朝錢生撲過來。

錢生恐懼至極,大喊起來,一喊之下隨即醒來,額頭尚冷汗涔涔,夢中之事猶在剛才。

當下安定心神,雖疑為夢境,但舉腿之間頗覺疲累,似奔跑後一般,胡亂睡下,天剛發白,即便起床。

一早店主便送來早餐,錢生隨意問道:「你們這里有一個叫胡德林的人嗎?」

店主奇道:「先生如何認得胡老丈?」

錢生一怔:「哦,也是聽別人說起,隨口問問。」

店主嘆道:「這胡老丈說來極是可憐,他是本村五保戶,今年五十有三,年輕時有場大變故,妻兒都死了,現在獨身一人,平日都是去城里賣點青菜羅卜度日,前兩天去城里賣菜,哪曾想被城市管理者掀翻菜攤,且要罰款,老漢氣不過,爭辯幾句,被打成癱瘓,現在成日卧病床上,怕是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