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紅童子(5000)(1 / 2)

洞仙歌 滿河星 2677 字 2020-12-18

</br>突然,她猛地抬頭,只見不遠的洞頂上有無數細細的綠眼睛,在光影交錯間安靜地閃爍著,此刻看見火折子靠近,那些綠眼睛胡亂地飛快動了起來,在黑暗中發出尖銳的叫聲,朝下面四人撲了過來。

十六的呼吸瞬間停滯,無數隱蔽的綠眼睛,像幽冥里燃起的無名鬼火,要將他們埋身於這骯臟的黑暗中,那股血肉腐朽後的窒息感,混著簌簌落下的塵土撲面而來。

黑暗模糊了距離,不過霎那間,骯臟的老鼠尾巴卻幾乎要觸到眼球了,十六閃躲不及,下意識想要蹲下,身體剛剛一動,被人一把拉住,極快地往後閃躲開來。

李玄慈一手提劍,一手將短腿的十六提在懷里,劍鋒破開腐朽沉郁的空氣,劃出凌厲的劍風,所到之處全是尖銳急促的鼠叫聲,還伴著血肉撕裂的詭異聲響。

火折子點燃的微微亮光急促地搖晃著,光影飛快地轉換著,一明一暗的不斷輪轉之間,間或能看到無數鼠屍堆積,骯臟的污血在空氣中胡亂飛濺,可即便這樣,背後依然有數不清的灰鼠,閃爍著小而細的灰綠眼睛,繼續往前撲。

何沖和金展也抽了劍,奮力廝殺著,但顯然這些老鼠殺不盡、斬不光,呼吸間血腥味越來越重,他們的心頭卻也越來越沉。

十六心中不是不害怕的,也能明顯察覺周圍幾人的呼吸在慢慢變得沉重,她拳腳功夫不好,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拿出揣在懷里的小匕首,刀鋒朝外,隨時准備和老鼠一決死戰。

這樣下去怕是不行,十六的小匕首剛拿了出來,腰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她有些詫異地回頭,雖然她是有些累贅,可都累贅一路了,怎么偏偏現在松手了?

李玄慈卻橫劍將下擺割破,將碎了的布纏在劍身上,另一只手伸向金展,喊了句「葯酒」,額上已堆滿了汗的金展面上一凜,立刻在懷里摸索,還真掏出一瓶葯酒來,丟了過去。

李玄慈一下接住,倒了些在被布纏繞的劍上,瞬間火舌從劍上竄起,灼熱的火焰比暗淡的火折子要耀眼得多,一下子將昏暗的地洞照亮。

火光比什么利劍都要有用,金展和何沖也連忙學著他的樣子,三柄火劍一亮,霎時間,那些潛藏在黑暗里的綠眼睛尖叫著往回退縮,如潮水一般藏回骯臟的黑暗中,只留下滿地的鼠屍,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十六終於忍不住暗暗嘔了一下,好容易才將那股濁氣咽了下去,這地上已經夠惡心了,她要真吐在這,那就更不能看了。

李玄慈沒錯過她在身後折騰出的這點動靜,心中因這滿地鼠屍而生起的焦躁總算平復了些,舉劍當作火把,繼續往前走著,其余幾人也連忙跟上。

何沖與金展走在一邊,悄悄用胳膊肘頂了下他,低聲問道:「你怎么會帶葯酒在身上?」

金展沉默了下,不好直說這是王爺嫌十六惹禍的本事天下第一,所以備好了金創、葯酒等東西在身上,想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一句「我為人善良,平時帶著方便助人為樂」,便留下一臉納悶和懷疑的何沖在身後,匆匆走到前面。

這洞中地勢復雜,四人尋了良久,在數個洞口中來回往復,卻都是死路,只能無功而返,何沖心中也不禁有些疑慮,問道:「你確定這鼠娘娘和白童子,會在這洞中嗎?」

李玄慈只是淡淡說道:「鼠有鼠道,若只是派鼠來傳播疫病,有鼠洞便夠了,挖這樣大的地洞做什么,自然是給鼠娘娘和紅白童子用的。」

十六這才明白,看來自他發現這地洞時,便猜到了吧,所以才會願意屈尊下洞,否則最開始時,連熏鼠洞都全然不肯沾手,只讓師兄他們去做的。

她心思分散,腳下沒注意,不小心絆了一下,瞬間失去平衡向前跌去,十六不想跌在這臟死了的地上,滑稽又賣力地掙扎著,總算扶著洞壁站穩了,可手卻插入洞壁上一處尖銳的凹陷,一下子流了血出來。

可還沒等十六喊疼,一陣陣細碎的塵土伴隨著暗暗的轟鳴聲,從頂上落了下來,眾人連忙聚攏,警戒著方才的情景出現。

但這一回,沒有成千上萬的老鼠再出現,反而是陰暗潮濕的洞壁,如劈山分海一般,裂出一道縫隙,緩緩打開,從里面透出些光亮來。

十六與自家師兄面面相覷,何沖皺眉上來查看,在十六劃傷的地方聞了聞,又舉起火劍細細查看,才抬頭說道:「血結。」

這是一種結界,以血為獻祭,每次都要在特定的地方淋上鮮血,才能打開,因有些邪門,名門正派用得不多,倒是那妖怪邪魅,用起來百無禁忌。

這樣暗的地洞,要不是十六機緣巧合這一摔,還真找不著這樣隱蔽的結界處。

這樣的情況下容不得十六自得,幾個人先順著光亮往里走,來到一扇大門前。

三人對視一眼,提起了手中的劍,十六也再一次按緊了懷里的小匕首,躲在李玄慈背後露了個腦袋出來,然後,李玄慈足尖狠踢,將大門踹開來。

眼前的一幕,卻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只見白童子躺在地上,胸膛袒露,紅童子跨坐在他身上,手里握著一把尖刃,破開白童子的胸膛,血流了出來,鮮紅的皮肉翻開來,紅童子就要這么將手伸進破開的胸膛里,將他的心臟掏出來,而白童子似乎已經說不出話,在紅童子的手觸上他心臟的一刻,閉上了眼睛。

「不要!」十六喊道,與此同時,李玄慈的劍也飛了出去。

那柄混著污血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痕,紅童子只來得及回頭,劍尖便刺進了他的左眼,摧枯拉朽的力度破開血肉,將他釘在了洞壁上,他眼中留下深深的血洞,在背後濺開四溢的血花,詭異又艷麗。

何沖有些膽寒地回頭,紅童子雖不是人,可看上去仍是孩童模樣,若要換他,怕是也做不到如此果斷不留情地出手。

可紅童子似乎卻毫不在意,盡管面上表情痛苦,卻掙扎著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伸手握住釘在自己眼眶中的劍身,硬生生抽了出來,帶著血的皮肉殘渣還掛在上面。

哐當,紅童子將染血的劍仍在地上,就這樣掙扎著站了起來,一股股熱血從眼眶的血洞中涌出,將他稚嫩的臉染得面目全非,與身上的紅衣連成一片。

他的面容和身形都還只是個孩童,然而這滿身的血和面上的邪氣,卻好似修羅一般。

「還是被你們找來了。」他沒有半分慌張,反倒還算平靜,甚至帶著些挑釁,踢了下地上不動了的白童子,輕蔑地說道:「都怪這個廢物。」

十六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白童子,他面上沒有一點血色,白衣已被沾污,從胸膛流出來的血不斷在白衣上暈開來,小小的手攥著,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液在躁動著,耳膜里只剩下一陣陣的轟鳴聲,十六的腦子不再轉了,後知後覺地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為什么?」

紅童子有些失力,卻還是靠著牆,臉上浮現一點甜蜜的笑,他笑得那樣甜,襯著滿臉的血,反而越發顯得詭異。

「誰叫他不聽話的,不聽話,自然就要換掉。」

十六不懂如何與這樣天生的惡童辯駁,垂在身側的手握得死緊,隱隱發抖,終於忍不住吼道:「你放火害人,本來就是罪過,天地不容!」

她不會罵人,眼睛都氣紅了,卻也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

反觀紅童子,卻不斷從孩童的口中,吐出刺骨的話。

「若是有罪,他不也一樣是幫凶嗎,你又何必做這假惺惺的姿態。」紅童子睜著流血的眼,帶著惡毒的愉快,盯著十六。

「他他與你不同!」十六有些結巴地喊道。

「有什么不同!」紅童子卻像盯住了獵物一樣,語氣瞬間變換,惡狠狠地說。

「他是救火,你是放火,你們一樣從那馬戲班子里受苦,卻一個向善,一個向惡,這便是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