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入獄(6)(1 / 2)

「他不說話就無損您的威嚴。而且,」杜明強這時抬起頭來,不再躲避對方的目光,「您也不希望再出亂子,不是嗎?」

張海峰眯起了眼睛,似乎心有所動。片刻之後他轉過身去,又將那電棍插回到腰間,然後背著手問道:「你能保證不會再出亂子?」

杜明強聽出對方的態度有了回旋的意思,便趁熱打鐵地說道:「杭文治是個苦主,脾氣又擰,如果用監獄里的那套規矩去磨他,非把他磨斷了不可。您讓我去開導開導他,他是個文化人,應該能聽勸。」

張海峰沉吟了足有半分鍾,當他再次轉過頭來的時候,終於做出了決斷:「那就先由你陪著他吧。我給你們一個白天的休息時間,明天晚上送你們倆回監區。」

「謝謝管教,謝謝政府!」杜明強接連說了兩句謝謝,情感由衷而發。

張海峰擺擺手:「別廢話了,去吧。」

杜明強鞠了個躬,轉身離開這間病房,又走到了杭文治所在的房間。先前的兩個獄警仍然在門口站著,半是照顧半是看管的意思。而杭文治的狀態又恢復了不少,已經可以保持半坐的狀態了,看到杜明強進來,他的眼睛立刻盯在了對方身上,似乎早就在等待著什么。

杜明強拖過床頭的凳子坐下,笑嘻嘻地搶先說道:「托你的福,管教讓我照顧你。嘿嘿,這可是難得的美差啊,不用干苦力,還能混上頓病號飯。」

杭文治沒心情關注這些,他壓低聲音,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說話?」

「說什么?說你昨天晚上被人給揍了?」杜明強把臉湊到對方床前,「你知道這樣會連累多少人?平哥他們,包括值班管教,一個個全都要吃不了兜著走!那個張海峰張隊長,他的手段你難道沒見過?」

「他們活該的!我還得替他們考慮嗎?」一想起昨晚受到的侮辱,杭文治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甚至控制不住地哆嗦起來。

杜明強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杭文治:「不是替他們考慮,是替你自己考慮。」

杭文治慢慢轉過頭來,臉上掛滿不解的神色。

「如果他們受到一分的責難,那一定會用十分的力氣報復在你的身上。」杜明強伸手在杭文治肩頭輕拍了兩下,嘆道,「這就是監獄里的游戲規則。」

杭文治愕然愣住,半晌之後,他的眼角漸漸濕潤,帶著哽咽喃喃說道:「你們干嗎還要救我?這樣的日子,何不讓我死了算了?」

「死了,那就什么都沒有了;活著,至少還有希望。」杜明強把目光轉向病房的窗口,雖然隔著黑黝黝的鐵柵欄,但是天邊依稀的晨光還是隱隱透了進來。

「希望?」杭文治重復了一遍,嘴角卻掛著冷漠的自嘲,「別和我說希望,這個詞只會讓我的心滴血。」

「我知道你是個苦孩子。好了,說說看吧,你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冤情?」

杭文治看看杜明強,欲言又止。

「說吧。」杜明強用微笑鼓勵著他,「我會認真聽的。」

杭文治還在猶豫著問道:「你相信我不是壞人?」

「這有什么不信的……」杜明強在杭文治的腿上拍了拍,意味深長地說道,「在坐牢的不一定都是壞人,壞人也不一定都在坐牢。」

這句話像是點中了杭文治的心窩,他驀然看著杜明強,大有知己難逢的感覺:「你說得太對了!」

「你在外面是做什么的?」見交談的氣氛漸漸融洽,杜明強便拉家常似的問了起來。

杭文治很快速地回答:「我在市政設計院工作。」看來他已經徹底撤掉了針對杜明強的心理防線。

「很好的單位啊。穩定,待遇也不差吧?」

杭文治謙虛地一笑:「還不錯。」

「你說還不錯,那肯定是相當不錯。」杜明強揮揮手,很有把握地分析道。

杭文治的笑容卻漸漸變得苦澀:「工作好有什么用?最終還不是要到監獄里過下半輩子?」

杜明強陪著他感慨了一會兒,又切入了更深層的問題:「你說是被一個女人陷害的?」

「是的。這個……」杭文治恨恨地咬著牙,憋了半天才在自己的詞庫中找出個罵人的詞匯來,「這個賤貨!」

杜明強抱起胳膊:「不用說,你肯定是被這個,嗯……這個『賤貨』迷住了。」

杭文治沮喪地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過了一會兒他又主動解釋道:「我和她是通過婚姻介紹所認識的,我只看到她出眾的外表,沒想到她竟會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婚介所?」杜明強咧了咧嘴,那里魚龍混雜,甚至有很多以騙人為職業的「婚托」,不過他暫時沒有把話說得太絕對,只是搖頭道,「那里認識的人的確不靠譜啊。」

「我開始也覺得婚介所不靠譜,可是沒辦法,家里人催得緊啊。」說到這個話題,杭文治顯得有些尷尬,「不怕你笑話,我當時三十一周歲了,在去婚介所之前還從沒談過對象。家里就我這一個兒子,父母著急了,我身邊又找不到女孩,只好去婚介所試試看。」

杜明強「嗯」了一聲表示理解。像杭文治這樣貌不出眾的男子,性格又懦弱內向,在個人問題上的確會有些困難。而他感情經歷一片空白,如果遇到一個漂亮又有心機的女子,無疑會被對方輕松玩弄於股掌之上。

「和我說說那個女人吧。」杜明強接著問道,「你對她了解多少?」

「她比我小四歲,沒有工作。據她自己說,她大學畢業之後都在聯系出國,不過一直也沒有成行。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想找個合適的人結婚,安定下來過日子。」

「小四歲就是二十七,大學畢業應該是二十二歲——」杜明強盤算著,「那她也折騰好幾年了。這可不像能安定的人啊。」

「你判斷得很准!」杭文治頗為欽佩地看了杜明強一眼,「後來我的遭遇正像你預測的那樣。不過當時我完全被那個女人蒙蔽了,真心想和她成家,兩個人一起過日子。」

這也在杜明強的預料之中,他點點頭問:「後來怎樣了?」

杭文治自嘲地苦笑著:「後來?後來她又認識了另外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可以幫她出國,於是她就提出要和我分手,我當然不能接受,但是她非常決絕,簡直一點情義都沒有。」

杜明強「嘿」了一聲:「你們之前有情義?」

「有啊。」杭文治認真地說道,「我和她什么都發生了呢。」

杜明強看著對方那副鄭重的樣子,暗暗感慨:像杭文治這樣情感幼稚的處男,還真以為只要發生關系就是情投意合了?對方沒准只是玩玩,排遣些空虛寂寞罷了。

不過這種話又不方便直說,所以杜明強只好從另一個角度去寬慰對方:「既然什么都發生了,那分了就分了吧,你又不吃虧。男人嘛,總得經歷一些感情波折才能成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