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小順之死(5)(1 / 2)

晚飯過後,犯人們照例去活動室收看了新聞聯播,然後各自回監舍休息。小順和黑子進屋之後相互間便橫眉豎眼的,只礙著平哥在,不敢造次。平哥見時間還早,也懶得搭理他們,一個人把著撲克在玩。阿山依舊沉默寡言。只有杜明強偶爾和杭文治閑聊幾句,不過杭文治總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在考慮越獄計劃呢,還是已嗅出了監舍中的異常氣氛?

晚上九點,熄燈鈴響起。小順湊到平哥床前:「平哥,洗漱么?我給您打水去。」

平哥一搖手,冷冷說道:「今天先不洗了,一會兒還有事呢。」

平哥說不洗,小順、黑子、阿山也都不敢洗,平日此時擁擠的衛生間今天倒冷清下來。杜明強便拉著杭文治:「走,咱倆先洗去。」

杭文治有些猶豫,瞥著平哥悄聲問道:「好嗎?」

杜明強笑了笑:「你聽我的,沒事。」杭文治見他說得坦然,也就不再多慮。兩人便進了衛生間,各自擠了牙膏接了水,一人占著水池,一人占著便池,同時刷起牙來。

外屋的氣氛靜悄悄的,透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凝重。杜明強刷得快,完事了又到水池這邊來沖杯子。杭文治把牙刷杵在嘴里,停了手上的動作問對方:「今兒晚上是怎么了?」

「小順可能要吃點苦頭。」杜明強輕聲說道,「不管他們干啥,你別插手。」

杭文治愣了愣說:「我管這閑事干什么?」說完又開始繼續刷牙。

「小順前一陣對你可不錯。」杜明強道,「我怕你心軟。為了這小子得罪平哥不值當。」

杜明強倒沒有瞎說。小順拍杭文治的馬屁可有一段時間了。在整個四監區,管杭文治叫「治哥」的,大概就只有他一個人。

杭文治吐出一大口牙膏沫來,搖頭道:「他對我有啥不錯的?還不都是沖著你的面子——他們都怕你。」

杜明強嘿嘿一笑,沒興趣再繼續這個話題,打了盆水轉身洗臉去了。

因為沒人催促,杜明強和杭文治兩人都慢條斯理的。等他們磨磨嘰嘰地洗漱完畢,正好也到了熄燈的時間。監舍的燈滅了之後,便只有月光從氣窗中透進來。這朦朧的光線倒不至於影響犯人在室內的正常活動,但裝在牆角的監控攝像就徹底失去作用了。

「你們倆過來吧。」平哥把撲克牌往床腳一摔,原本盤在床鋪上的雙腿放下來,轉身換成了向外而坐的姿勢。

不用點名,大家都清楚「你們倆」指的是誰。小順和黑子連忙走上前,低頭垂手地叫了聲:「平哥。」

「蹲下,平哥要問話。」阿山站在一旁指揮道。小順和黑子乖乖地蹲在平哥腳下,悶著頭不敢作聲。

杜明強和杭文治這時也走出了衛生間,他們倆的床鋪在里屋平哥對面,見到這陣勢不方便過去,就在外屋黑子的床位上先坐下來,靜觀其變。

卻聽平哥冷笑著說道:「行啊,你們倆這次露臉露大了吧?」

小順愁容滿面地叫苦道:「這叫啥露臉?我在禁閉室里都快憋死了。」一旁的黑子則要老到一些,他知道這次自己弄丟了鉛筆,事端惹得可不小。平哥心里肯定窩著火,這個時候最好少說話,裝得老老實實就對了。所以他斜著眼睛,只是恨恨地盯著小順,卻不作聲。

果然,小順一開口就被平哥咬住了:「憋死了?你下午出來之後不是挺活躍的嘛,我看你憋不死,越憋越精神。」

小順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什么了。

平哥「哼」一聲,開始切入正題:「你們倆自己說說吧,那鉛筆是怎么回事?」

這次小順學乖了,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先看了看黑子。黑子也沉得住氣,閉口不言。小順於是又偷眼去看平哥,卻發現平哥正瞪著眼睛緊盯著自己,他一下子慌了,連忙為自己辯解道:「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黑子把鉛筆弄丟了,倒要我陪著關禁閉,我真搞不懂『鬼見愁』是怎么想的。」

平哥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轉而看向黑子:「你呢?你有什么說法?」

見平哥問到了自己頭上,黑子這才咧著嘴說道:「我確實丟了鉛筆,這也沒啥好說的,罰我不冤。就不知道是哪個手賤偷了我的鉛筆,拿回家捅他媽逼去了。」

這話罵得實在骯臟,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從黑子說話時的眼神來看,分明是沖著小順去的。後者立刻按捺不住:「操你丫的!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沒拿!」

「你沒拿,鉛筆能飛了?」黑子針鋒相對,「那天你負責裝貨,來來回回不知從我桌旁走了多少趟。除了你,誰能把鉛筆帶到廠房外面去?」

小順翻了個白眼:「操,隨你怎么說吧,反正我沒拿。你愛捅誰媽捅誰媽。」

「都別說了!」平哥喝斷了兩人間的爭吵,「看你們這副操行,就他媽的嘴上厲害。誰看誰不爽,找個地方練練。整這些偷雞摸狗的玩意干什么?!老子的臉都被你們這兩個廢物丟光了!」

小順還要辯解:「平哥,這事真的跟我沒關系……」

「沒關系『鬼見愁』能關你十天禁閉?」平哥用手指著小順,就差戳到他腦袋頂了,「誰也不是傻子。那鉛筆不在廠房里,肯定是被人帶到了外面。除了你,還有誰?」

小順干咽了一口唾沫,這事確實難以解釋。他本來想說:杜明強不也進進出出裝貨了嗎?但再一想,那哥們可不好惹,自己犯不著多樹一個強敵。況且杜明強也確實沒有要拿走黑子鉛筆的理由。

「平哥,我真沒拿他的鉛筆。」小順兀自堅持,但口氣已經不像剛才那么囂張了。

黑子這時看出平哥似乎是向著自己這邊的,態度比剛才便硬了三分,他挺起身體,用居高臨下的派頭壓著小順逼問道:「你沒拿?那你說鉛筆去哪兒了?」

「你的鉛筆我怎么知道去哪兒了?」小順被黑子這么一激,又毛愣起來,斜著眼角說道,「你他媽的那天在廁所里蹲了半天,沒准你給塞自己屁眼里去了。」

這句話說得純屬口無遮攔胡攪蠻纏了。平哥眼見小順當著自己的面還敢嘴硬,心中的火氣越拱越旺,干脆沖阿山一揮手道:「啥也別說了,治他!」

阿山毫不含糊,上前用胳膊摟住小順的脖子一拖。小順本來是蹲著的,這下便屁股著地成了仰面半躺。他心中又急又怕,忙喊道:「平哥,您這是干嗎?您先聽我說啊。」

「還說個屁!先讓丫的閉嘴。」平哥怒氣沖沖地喝道。阿山胳膊加力,小順的脖子被緊緊箍住,聲音便發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