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追因(2)(1 / 2)

「現在見不到張海峰,監獄管理局那邊不讓我們插手。」尹劍先抑後揚地說道,「不過杜明強越獄的基本過程已經搞清楚了。他和同監舍的三個重犯通過雨水和通風管道進入辦公樓,在樓體地下室內對三個同案下了殺手。同時他故意放出錯誤的越獄信息,引誘獄方的值班人員去追擊那輛卡車。杜明強自己則躲藏在張海峰的警車內,伺機襲擊了張海峰,然後駕著張海峰的警車沖出了監獄。」

羅飛「嗯」了一聲,同時他注意到尹劍的表情帶著超出話語內容的激動感,便追問道:「還有什么情況?」

「你們看看這個。這是杜明強在殺人現場留下的。」尹劍一邊說,一邊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透明的塑料證物袋,那袋子里裝著幾張硬膠紙片,紙片被雨水和血水交替浸染,濕漉未干。

羅飛接過袋子先略略掃了一眼,脫口道:「死亡通知單?!」

尹劍用力咽了口唾沫道:「是的,一下子四張!」

羅飛神色一凜,他摸出一副白紗手套戴好,然後將那些紙片小心翼翼地從袋子里取了出來,他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確信那的確是eumenides的手筆無疑。

慕劍雲等人也都起身圍攏過來,每個人都很清楚這些紙片的存在意味著什么。

「這樣的話,杜明強相當於承認自己就是eumenides了。」曾日華頗為感慨地嘆了一句。去年專案組費盡艱辛才將杜明強捉拿歸案,卻因為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殺手身份,最終只判了對方五年徒刑;現在杜明強終於暴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只可惜他又逃之夭夭、不知所蹤了。

慕劍雲說道:「不管他有多少合法身份,以後只要我們再抓住他,他就無法抵賴自己就是eumenides。」

羅飛也點點頭,不過他隨即又帶著點自嘲的口吻補充說:「只要他不把剩下的指頭全都咬掉。」在上一次抓捕杜明強的時候,羅飛曾經獲得eumenides的左手中指指紋,但杜明強卻咬掉了那個指節,使得羅飛掌握的指紋失去了意義。後來杜明強入獄,羅飛特意把對方的所有指紋都留了檔。現在那幾張死亡通知單已經把杜明強和eumenides畫上了等號,杜明強再想要隱藏住自己的殺手身份,必須把所有的手指都銷毀才行。

曾日華附和著羅飛的自嘲,嘿嘿一笑,然後又道:「這么看來,杜明強越獄這件事情,對於我們了結eumenides的案子倒是件好事呢。」

眾人都明白曾日華的意思。如果杜明強不越獄,等他刑滿釋放之後,隨便換個身份就可以繼續作案。而警方除非抓到他的現行,否則即便和他對面相逢也無可奈何;而現在,不管杜明強換不換身份、會不會作案,只要能將他緝捕,專案組便能徹底贏得對eumenides之戰的勝利。從這個角度來說,杜明強的越獄對專案組確實是件好事。不過其他人自重身份,即使這么想也不會這么說,只有曾日華口無遮攔。

羅飛則皺起眉頭,他把那四張死亡通知單依次在桌面上擺開,細細看著。那些蔓延的血跡更進一步地提示著他:不惜坐實eumenides的身份,杜明強越獄行為必然有著某種極為重要的意義!

「這算什么罪名?」柳松看到了發給張天揚的那張通知單,忍不住詫異地問了一句。

「你可以把保護張天揚的弟兄們撤下來了。」羅飛轉頭向柳松說道,「eumenides不會動那個孩子,這張通知單根本不成立,它只是杜明強越獄時的一個道具。」

慕劍雲點頭表示贊同:「這是杜明強的心理戰術。先殺死三個獄友,然後再給張天揚發出死亡通知單,張海峰必然會方寸大亂,他貿然下達追擊命令,後來又被對方伏擊劫持,這些都不奇怪了。」

尹劍這時想到了什么,插話道:「其中那三個重犯也沒有都死,有一個重傷活了下來。」

「哦?」羅飛立刻敏感地問道,「是哪個?」

「這個叫杭文治的。」尹劍伸出手指往其中一張通知單上虛點了一下。

「杭文治?」羅飛一愣,他記憶的某個閘門被打開了,愕然道,「是他?」

「誰?」尹劍下意識地反問,其他人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羅飛暫時顧不上解釋,他凝起目光,腦子飛速地旋轉起來。他想起了今年初春的時候被自己拘捕的那個年輕人,那人的名字正是杭文治。那個可憐的家伙被一個女人騙走了所有的財產,最後因為暴力討債,犯下搶劫和劫持人質的重罪。當時在審理此案的時候,那對男女的表現讓羅飛相信他們之間的確存在著債務關系,只是杭文治無法證實,所以也無法給自己脫罪。從這個角度來說,杭文治入獄是帶著天大的委屈的,而這樣的委屈和eumenides生父文紅兵當年的遭遇多么相似!只是羅飛從警多年,對世間的善惡炎涼早已見識許多,對他來說,只有法律才是制約人們行為的准繩。即便羅飛對杭文治滿懷同情,但他還是按照法律向檢察機關提交了相關的案卷資料。後來杭文治被判入獄,羅飛也就漸漸淡忘了此事。

此刻杭文治的名字忽又在杜明強越獄一案中出現。羅飛這才知道,這個與文紅兵經歷相似的年輕人居然在入獄後成了eumenides的同監舍友。而在杜明強越獄的時候,他又是唯一一個遭受刑罰卻大難不死的人。這一切難道只是偶然的巧合?

不,羅飛從不輕易接受巧合。當任何巧合發生的時候,他都會試圖尋找隱藏在其中的必然聯系。

片刻之後,羅飛的思緒略有回轉,他立刻又問尹劍:「這家伙現在在哪里?」

「應該在人民醫院的重症室吧,據說剛剛搶救過來。」

「我要這家伙的詳細資料!」羅飛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地叩了一下,然後他看向曾日華,「你去篩查他的檔案,包括他的家庭背景、人生履歷等,要非常非常仔細。我要知道,他是不是和龍宇集團有什么聯系!」

曾日華嘴里答了句「明白」,但臉上的表情卻充滿困惑,他實在想不通這事怎么又牽扯上龍宇集團了。

而羅飛這時又看向尹劍:「你還得往監獄跑一趟,詳細調查這個杭文治在監獄里的表現,重點包括:是誰給他安排的監舍、他在獄中的會訪記錄,以及他和杜明強之間的關系如何!」

「好!」尹劍毫不含糊,騰地站起了身。他坐了也就兩三分鍾,凳子都還沒焐熱。

「慕老師,你跟我一塊兒去人民醫院,會一會這個杭文治。柳隊長,請你在刑警隊時刻待命,做好戰斗准備!」說最後這幾句話的時候,羅飛也站了起來,他的腰背挺拔剛直,先前的疲憊感已經被戰斗的火焰燃燒得無影無蹤。

上午十一點二十三分,省人民醫院重症病房。

杭文治從昏迷中醒來,他感覺腦子漲乎乎的,喉部則不斷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在他腦袋上方掛著一個碩大的血袋,血液正源源不斷地通過導管流入他的體內,與死神爭奪著他那虛弱的生命。

一個護士湊過來看了看他的情況,隨即又轉身離去。片刻後,在病房門口傳來對話的聲音。

「他醒了。」

「我們可以進去嗎?」

「可以,但你們不能太過刺激他,也不要讓他說太多的話。」

「我明白。」

……

對話結束後,有腳步聲向著床前走來。杭文治的腦袋無力轉動,他只能被動等待來客將身形移動到自己的視線之內。

映入杭文治眼簾的是一個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此外還有一個窈窕的女子跟在男人身後,只是那女子處於他視線的邊界點上,難以看到全貌。杭文治只能眯起眼睛,盡力去打量那個離自己較近的男人。

男子似乎知道杭文治的視力不好,便特意躬下身體,把自己的面龐送到對方眼前,然後他問了句:「你認識我嗎?」

杭文治依稀想起些往事,他勉力張開嘴,氣若游絲般說道:「羅……羅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