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登記之後,楊東最終走進了骨灰存放室,這是一個陰冷的房間,一排排的鐵架子上,鱗次櫛比的擺放著各種型號的骨灰盒,黃豆豆的骨灰盒,在房間的一個角落,位於最下面的一排,楊東尋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黃豆豆骨灰的存放處,隨後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蹲下了身體。
黃豆豆的骨灰盒上,貼著一張照片,因為黃豆豆他們這一茬的孩子,很少去拍紙質照片,所以這張照片,是在他的手機自拍上打印之後修改而成的。
照片中,黃豆豆笑容燦爛,眉宇間散發著一個小青年該有的陽光和活力,與其他骨灰盒上耄耋老者的形象相比,顯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沙沙!」
楊東伸手摩挲著黃豆豆的骨灰盒,輕輕撣去了上面的浮塵:「豆豆今年多大了?」
「他比小傲我們倆小一歲,今年二十二。」劉悅看著黃豆豆的骨灰盒,嗓音低沉,聲音哽咽的回應道。
「我連豆豆的年齡都不知道,我這個大哥,做的挺失敗的。」楊東看著黃豆豆的照片,心中壓抑無比:「二十二歲,人生還沒開始呢。」
「東子,人死不能往生,節哀吧。」林天馳伸手拍了拍楊東的肩膀,輕聲寬慰。
「節哀?」楊東聽見這話,臉上泛起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之間劃過照片上黃豆豆的臉頰:「如果連身邊兄弟的死,我們都能這么快去釋懷的話,那么人生中還有什么值得我們留戀的呢?」
林天馳聽見這話,沒有作聲。
「你們出去吧,我跟豆豆呆一會。」楊東微微擺手。
「東子……」林天馳擔心楊東身上的傷,開口要說話。
「去吧!」楊東打斷了林天馳的話:「我沒事。」
「我就在門外,有事你叫我。」林天馳語罷,拍了拍劉悅的胳膊,示意他出門。
「咕咚!」
劉悅聽見林天馳的話,腿一彎,突兀的跪在了地上,隨後從懷中掏出了一瓶白酒,看著黃豆豆的骨灰:「豆豆,我劉悅這輩子,朋友不多,文化不高,但是我懂得一個道理,男兒在世,上跪蒼天,下跪父母,我這輩子,進廟里都沒跪過菩薩,但是今天我跪你這個兄弟,咱們當初說好了風雨一起闖,雖然這次的坎你沒邁過去,你放心,從今往後,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以後逢年過節,我去陪他們過。」
「嘩啦啦!」
劉悅話音落,擰開了白酒的瓶子,在黃豆豆的骨灰前輕輕揮灑,一股酒香自房間中彌漫開來。
「啪!」
劉悅倒完酒之後,又點燃了三支香煙,整齊的擺放在地上:「豆豆,小傲現在就在門外,但是他不敢進來,你了解他這個人,他是感覺自己對不起你,沒臉見你,你別怪他!」
「咚!咚!咚!」
話音落,劉悅對著黃豆豆的骨灰磕了三個響頭,隨後起身跟林天馳走出了門外。
「呼!」
半晌後,楊東看著黃豆豆的照片,一聲嘆息:「剛才小悅說,是小傲對不起你,其實他沒什么對不起你的,因為真正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其實自從你加入三合公司開始,我就不喜歡你,因為你這個孩子吧,干正事沒恆心,干活又不肯賣力氣,而且喜歡耍小聰明,我始終都認為你不適合走這條路,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最後舍命救了我的人,竟然是你。」
地上的煙頭裊裊飄散,黃豆豆已經無法辯解,也無法回答。
「從小,我哥就好賭,追債的人都快把我家門檻踏平了,所以我這輩子,最怕欠別人東西,不管是金錢,還是人情,只要欠下,我就睡不著覺,想盡辦法也要把別人的恩情還回去,可是你把命給我了,你讓我怎么還啊。」身體虛弱的楊東蹲了幾分鍾之後,體力逐漸不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始終都知道,你是一個沒什么魄力的人,所以那天選擇救我,你心中一定經過了一番特別痛苦的掙扎吧。」
「……」
「還記得你當初剛來三合的時候,說要做保安副隊長嗎。」楊東靠在後面的鐵架子上,泛起了一個回首往昔的笑容:「我答應你,從今往後,不管三合會走的多高多遠,但是公司名下的保安隊里,永遠都不會有保安副隊長的頭銜,這個位置,哥給你留一輩子,它永遠都姓黃!」
「……」
楊東話音落,在身上掏出手機,撥通了畢方的號碼:「畢哥,有件事,我想麻煩你幫個忙,我需要用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