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檀下意識地蹙起了眉毛，喃喃道：「開學以後，晚上也要繼續補習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默同學。」

天行道推了推眼鏡，淡淡地說道：「我也能猜到賈維斯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所以呢？」

「我個人認為，任何事物都存在兩面性，而在種種事物中，教育則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種。」

「但是據我所知……」

「我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默同學，但是——」

天行道轉頭看了墨檀一眼，輕聲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對於現在的蜀海七中來說，升學率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

墨檀頓時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輕呼了一句：「什么？」

很顯然，他對天行道的話很是意外。

「很難理解嗎？」

天行道笑了笑，豎起食指輕輕晃了晃：「我們是一流的升學院校，我們是標桿、榜樣、模范、業界的領頭人，蜀海七中早已就沒有更進一步的余地了，如果想要保持聲譽的話，只要維持現狀就足夠了，從客觀角度來說，開設暑特研只會讓學校多出一筆額外支出、讓賈維斯那樣『有責任感』的老師心懷不滿、讓很多學生怨聲載道，完全沒有半點積極正面的效果。」

墨檀沉默了，因為天行道已經把他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而且通過語境來看，人家肯定還有後文。

「我承認，哪怕是『教育』這個行業，也存在權錢交易、存在經營手段、存在很強的商業性，說實話，它一點兒都不純粹。」

天行道輕聲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道：「而錢校長也並不是一個純粹的人，據說是小時候窮怕了，他一直都很懂得斂財，而且也總給人一種『商人成分大於教育工作者』的感覺，這話其實並不假。」

墨檀微微頷首，認真且耐心地靜候下文，他相信這位田老師肯定要說一個『但是』。

「但是……」

果然，天行道並沒有讓墨檀失望，在短暫地停頓後繼續道：「過去的事且不去說，至少現在的蜀海七中已經站穩了一流高校的地位，而我們的錢校長也早就賺得盆滿缽滿了，而在擁有這些資本的情況下，一些更高的追求就成為了可能。」

墨檀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喃喃著重復道：「更高的追求？」

「賈維斯看到的，是學生們哪怕是在暑假中會被暑特研打動的家長強制學習，就連睡眠時間都不得安生，這種想法並不算錯，但也有著狹隘之處。」

天行道抬頭看向天空，注視著學園都市上空那遠比現實世界清澈明亮的夜幕：「拋開那些大道理不說，至少在我求學的時候，最大的渴望就是能『玩著學』，而無罪之界則恰巧符合這要求。」

「……」

「在暑特研，學生們每天只需要根據上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針對性上兩門自己的弱勢科目總計六個課時，也就是二百七十分鍾，就算完成了當天的任務，而在這一前提下，剩下的時間他們都可以自由活動，無論是去旁聽npc的課，還是在繁華熱鬧的學園都市里玩，都是沒有任何拘束。」

「……」

「賈維斯剛回來不久，可能知道的還不是很直觀，事實上，那些原本非常抵制暑特研的孩子，絕大多數都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氛圍，畢竟他們確實是在玩游戲，哪怕是學習，也是在玩游戲。」

「……」

「我不知道錢校長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就算猜也猜得出來，他去推動這個項目，與私欲和學校都沒有關系，因為沒好處就是沒好處，所有陰謀論在這三個字面前都不堪一擊。」

「……」

「讓我們說點兒成年人的話題吧。」

「啊？」

「默小哥，鑒於你剛剛並沒有給我銀行卡號，我現在姑且獨斷專行地將你定義為一個衣食無憂不差錢的學生，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

「呃……」

「無論是二十年前，現在，還是二十年後，貧富差距都不會被消除，而知識和成績雖然不是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確實相對最公平也是門檻最低的途徑。」

「果然是成年人的話題啊……」

「素質固然重要，但這絕不代表『知識』就不再重要了，而檢驗知識最直觀的的途徑就是『成績』，成績則會決定很多很多人的未來。」

「……」

「我們沒有去壓榨那些孩子的必要，因為那並不會為學校帶來半點好處，我們之所以這么做，其實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希望能夠在『對學生們負責』與『讓學生們開心』之間找到一個平衡。」

「……」

「這么說吧，如果暑特研這種機制有一天真的在蜀海七中普及了，那么學生們白天時候的負擔至少要比現在輕上三分之一。」

「……」

「還是那句話，默小哥，凡事都有兩面性，但至少在我眼里，這個項目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

「但是？」

「說實話，賈維斯並不適合這個項目。」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