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慧也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了，聽到孟拂這句，她愣了一下，然後目光復雜的看了孟拂一眼。

**

九樓。

李院長到的時候，辦公室里面坐了三個人。

其中兩個稍微年長一點的人坐在同一邊的沙發上，另一邊的沙發只坐一人，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李院長敲了敲門，「蕭會長，蘇先生，許副院。」

穿著一身唐裝的男人抬頭，眉眼儒雅，笑著跟李院長打招呼。

這是器協會長，蕭會長。

他身邊，許副院起身，「李院長。」

許副院是器協新提拔的研究院副院，他的資歷沒李院長高，但能力也不比李院長差多少，上一任院長退休後，本該是許副院繼位。

偏偏空降了個李院長過來，擠開了許副院的位置。

如果不是因為有個李院長，許副院早就坐上了正院。

他恨李院長恨得牙癢癢，偏偏當事人根本就沒當回事。

對面沙發，蘇承只拿著茶杯，淡淡喝茶，飄逸寧人，並不參與他們之間的爭鋒。

「李院長，你們的模型進行到哪一步了？」蕭會長溫和一笑，打亂了許副院單方面對李院長的針鋒相對。

「結尾了，」李院長看了蘇承一眼，見他捏著茶杯，不緊不慢喝茶的樣子，便把手里的東西遞給蕭會長，「您看看。」

蕭會長接過來，看了三分鍾後，才笑了，十分詫異：「竟然提前完成了，看來李院長確實是找到寶貝了。」

李院長點點頭，「沒事的話，蕭會長，我要下去算數據。」

蕭會長沒把手里的文件還給李院長，只頷首，「下去吧。」

等李院長下去之後，蕭會長對面，孤清的男人終於抬了抬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把茶杯蓋子蓋上，聲音也冷，「我也走了。」

他跟蕭會長等人告別。

然後施施然下樓。

這邊是航天推進器的實驗大樓，這里的人都是長期居住在這里研究推進器的，地下幾層全是零件跟計算機。

外面是實體裝置。

蘇承走了幾百米，才走到露天停車場，一走進，就看到他車邊的人，對方今天倒沒穿她慣用的大棉襖，而是穿了件白色大衣，正坐在他的車頭，勾勒出細瘦的腰線。

他遠程打開車門，走近，「等很久了？」

孟拂聽到聲音，抬了下頭，她今天出來早，頭頂還有些太陽，她拿手遮了遮眼：「剛出來。」

說完，孟拂又想起來什么，她把手機塞回兜里：「第三次看到你從里面出來。」

蘇承懶懶的嗯了聲，打開副駕駛的門讓她進去，言簡意賅：「我工作。」

車很快開走。

七樓實驗室，站在窗邊的人靜靜看著孟拂坐上了車。

**

樓上，蘇承走後。

蕭會長跟許副院還沒離開。

「李院長什么都好，」蕭會長把文件遞給手下，看向許副院，無奈，「就是有一點，怎么也不碰核武，任家前後出動了很多次，諾大的研究院都在研究機器人跟航天，要不然就是智能，他……未免也太過可惜。」

言語間，對李院長的惜才之情盡顯於言表。

許副院跟在蕭會長身後，聞言，也笑，「您說得對，不過李院長在航天方面做得也非常好。」

蕭會長點點頭，休息室沒其他人了，他也便沒有掩飾：「蘇承這邊，你好好盯著，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這個京城最大的研究院是器協所有。

蘇承這個時間段來，讓蕭會長不得不防，所以把負責其他事情的許副院也空降過來，跟李院長一起負責這個項目。

許副院把蕭會長送出去之後，助理才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本來神色淡淡的許副院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精神一振，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什么？」

那人重復一遍。

許副院抬頭，眸底精光畢現，「好，你查清楚。」

他站在原地，這會兒接近下班，原本許副院該回去了，現在反而不急著回去，而是把手背在身後，來到了樓下。

這整棟樓都是推進器的研究現場。

許副院找到了李院長現在負責的辦公室。

辦公室此時還剩下幾個人，看到許副院，都詫異。

孟蕁三人認識李院長，但並不認識許副院，辛順就向楊照林幾人低聲介紹了幾句，「這是研究院的副院長，常年在外跟進工程，你們。」

辛順正說著，實驗室景慧那幾人熱情的上前，「許副院，您怎么來了，是跟我們一起研究了嗎？」

顯然是認識許副院的。

景慧聲音還挺激動。

許副院笑了笑，溫和的同他們打招呼：「會長派我來跟你們一起研究，之後的幾個月，我們又要一起合作了。」

「……」

許副院找了個接口進去，一眼就看在看大屏幕上數字跟模型的李院長。

許副院坐在他桌子對面，跟李院長一起看，「這數據做得好快，果然，多了李院長的愛徒，就不一樣。」

他說的是關書閑。

關書閑去年轉為正是研究員的評分足有98分。

不少人猜測他以後會接管李院長的位置。

李院長目光看著數據，聞言「嗯」了一聲，這次數據做這么快，關書閑有很大的作用，但孟拂在其中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他「嗯」了一聲，許副院卻不滿意他的回答，只看了眼桌子，拿起上面的一份資料稍微一瞥，「李院長，我聽說咱們實驗室這次跟京大有個交換名額？你有人選了？」

聽到這一句，李院長「嗯」了一聲。

「是誰？」許副院心神移動，資料已經翻到孟拂這一頁。

這件事沒什么不能說的，畢竟最後出國也瞞不了其他人，「景慧。」

「景慧？」許副院喃喃念了這兩個名字，讓李院長親自挑選的交換生，他把這個名字記在心上，才不緊不慢的把資料翻到一頁，「李院長，我覺得景慧不太合適，你看看這個人怎么樣？我感覺她潛力更大。」

一直沒怎轉頭的李院長終於轉過身，他看到了許副院翻到的資料。

正是孟拂的資料頁。

「她？不行。」李院長又收回目光。

看到李院長這樣子，許副院正了神色，「怎么不行？這個孟拂才20歲就拿到了這么多的成就，單論成就，我覺得景慧不如孟拂合適。」

李院長心神一動，他抬頭，「你也覺得，是吧？」

他其實心里也知道，按照潛力，現場沒人比孟拂更大。

這個名額該給孟拂的，她若是不要，可以轉贈給其他人。

畢竟——

一開始洲大那邊就是看孟拂的面子。

看李院長這樣，就是真的意動了，許副院微微垂下眼眸，掩下眸底的光。

**

這邊，孟拂跟蘇承直接到了醫院。

蘇承在路上買了鮮花跟水果。

醫院里，楊夫人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

她到的時候，楊萊、楊花還有楊流芳都圍在楊夫人的病床前。

平日立一絲不苟的楊萊，這會兒坐在輪椅上，腿搭著踏板，腳上沒有鞋也沒有襪子。

蘇承一推開門，就看到楊花等人圍在楊萊身邊，好奇的看著他的腳。

這場面有些味道。

聽到開門聲，房間的幾個人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他眉眼如鋒刃，劈開了一道視野，霜染的眸子在看到這一幕時稍微頓了一下。

他面不改色的，把鮮花放到房間空著的花瓶里，一一跟房間的人打招呼，舉止紳士有度。

蘇承身後，孟拂探過了頭，徑直看向楊萊的腳。

這段時間不拍戲，孟拂的頭發又恢復了微微的自然卷，猶如海藻般鋪在腦後，隨著動作微微下滑至胸前，纖長濃密的睫毛一垂，便在眼瞼下投了一道陰影，挑眉：「舅舅，你的腳能動了？」

楊萊面容依舊嚴肅，見慣了大場面的他絲毫不覺得尷尬。

他看了眼楊流芳，楊流芳蹲下來幫他把鞋子穿好。

可聽到孟拂的問話，他聲音稍微有些飄：「大腳趾能動了。」

「那就好。」孟拂也不意外。

楊萊平日里倒挺隨和，今天腳趾能動，他異常興奮，從早上的時候就想跟孟拂打電話詢問腿的事情。

但因為知道孟拂在實驗室所以一直沒打。

好不容易看到孟拂，一座殺神坐在她身邊，楊萊又沒怎么敢問，只問了孟拂兩句日常。

看完楊夫人，孟拂就跟蘇承一起離開。

他走在前面，按了下電梯，等電梯上來。

孟拂就戴著帽子跟在他身後，頭低下來讓人看不清她的臉。

孟拂一只手拿著手機，一只手插在兜里，把玩著一根金針，現在她的東西拿回來，她想起來之前看到的馬岑。

那時候孟拂一看就知道，馬岑嘴唇有些不正常的發紫，她有心疾。

心疾不能徹底治好，孟拂現在卻能緩和，盡量讓馬岑不會發病。

就是找不到什么合適的機會。

不知道馬岑現在病情怎么樣了。

電梯到達，兩人進電梯，這一層沒什么人。

等往下停之後，人越發的多。

這會兒剛好下班，來看病人的家屬就更多了，孟拂因為想著馬岑的事，跟得不緊，差點兒被一個人擠出去。

腰間瞬間被一只手扣住，消毒水味跟煙草味瞬間被阻絕，只有淡淡的冷香。

蘇承把人帶到自己身邊，伸手把她的帽檐往下拉了拉，指尖劃過她的臉，有些微的涼，眉微抬：「想什么呢？」

孟拂頭磕下來，懶洋洋道：「沒什么。」

她決定用微信旁敲側擊一下蘇黃。

蘇黃比較傻。

一問連銀行卡密碼都能說出來。

**

翌日。

孟拂去實驗室。

她跟關書閑是整個實驗室比較特殊，也是除了李院長之外，行動最自由的兩個人。

辛順一直吃住在這邊，他早上還帶了個包子來實驗室吃。

看到孟拂，他喝了口豆漿，「來這么早？」

「早上好，辛老師。」孟拂很有禮貌。

辛順對面，景慧也抬頭，她看著孟拂，笑眯眯的，「小師妹吃了嗎？我多買了根油條。」

「謝謝師姐，吃了。」孟拂擺手，表示不用。

她直接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景慧為人一向不錯，平日里也幫助楊照林跟孟蕁。

不過最近兩天因為名額的事，對孟拂有些敵意。

學術界就是這樣，位置只有這么多。

想要往上爬，總要有競爭。

實驗室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進來。

辛順一邊看紙上的任務，一邊跟景慧說話，「今天李院長是不是要公布實驗室的名額？」

這句話一處，實驗室里其他人也被吸引過來。

景慧頷首，她看了眼懶洋洋敲字的孟拂，才道：「應該是。」

「那肯定是你了，景師妹，」一個平頭男人笑了笑，「關師弟留學過一年多，李院長肯定不會讓他再去。」

剩下的，有潛力、實力還不錯的，只剩下了景慧。

上次李院長特地問過景慧學業的事情，辦公室所有人都知道。

上午九點。

李院長從樓上開完會下來。

實驗室里大部分人都不由看向李院長，不過李院長一句話都沒說。

位子上，景慧收回目光，再次看算法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九點半。

李院長里面辦公室的門打開。

手里拿著一個報告。

實驗室里大部分人目光都放在李院長身上，然後又看看景慧，眸底不伐艷羨，包括辛順。

洲大實驗室的機會，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到的。

李院長在辦公室看了一眼，最後目光放在孟拂身上，「孟拂，你跟我進來一下。」

孟拂又打完一個算法，聞言，抬頭，一雙桃花眼滿是詫異：「您找我？」

「嗯，」李院長隨意的開口，「洲大那邊的名額，我申報了你，跟你詳談，你先進來。」

本來悉悉索索的實驗室，瞬間安靜。

報了她？

孟拂也愣了一下，她不是跟李院長說好了嗎？

李院長也知道她不去實驗室。

她摸不著頭腦，跟著李院長進去。

她進去後，一兩秒鍾，實驗室還是處於當機的狀態，

所有人下意識的看向景慧的方向，連楊照林都不由皺眉，除卻孟蕁跟金致遠，兩人依舊不急不緩的打著字，似乎並不受影響。

景慧嘴角扯了扯，一張娃娃臉卻沒什么微笑，向來活潑的她此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刺啦——」

她拉開椅子，幾乎是低頭往外面沖。

差點兒與進來的人撞上。

她停下來，抬頭，就看到關書閑，景慧抿唇，一句話也沒說，換了個方向。

關書閑看了她一眼，皺了下眉。

**

辦公室內。

孟拂看著李院長，面無表情：「你要浪費一個名額？」

她暫時是不會去洲大那邊的，之前也跟李院長說了。

按道理，應該是景慧去的。

「不是，你老師應該是想給你的，」李院長抽出來一張紙，遞給孟拂，「我問過了，你可以轉讓。」

孟拂接過紙，看了一眼。

隨手拿了支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的申請信息就不用她簽了。

「對了，」孟拂想起來高爾頓的話，「李院長，您有沒有覺得上次那個算法比較高級？」

李院長一聽，想了想，開口：「這次是建立太空工廠，算法自然是有差別。」

「行。」孟拂抬手，表示理解。

她出門，回到座位上繼續算法。

剛出門，實驗室里不少人目光看過來。

孟拂習慣了這種目光，並不在意。

外面，衛生間。

景慧用冷水沖了下臉。

眼睛發紅。

然後從衛生間出來，正好在走廊上看到了許副院。

許副院看著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溫和的詢問：「景慧同學，你沒事吧？」

景慧垂眸，搖頭。

許副院依舊很溫和：「你把我當成你爸爸就行，有什么委屈，直接跟我說。」

景慧垂在兩邊的手緊緊握起，忍不住顫抖，許副院一說，她終於抬頭，一字一頓的：「我們拼死拼活考到實驗室，也發過誓，畢生為科研做貢獻，可你們從沒提過，我們拼死考進來的實驗室，原來是可以空降的！你們也從來沒說過——這里的規則比外面都要骯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