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們跑遠了,一個個停下來,扶著膝蓋直喘氣。
老成的少年說:「累……累死老子了。你他媽搞什么,還搞武裝啊!」
骷髏衫少年摘下口罩:「防霧霾么。」
「去你丫的,你要說防雨我還信。」
骷髏衫說:「走,請你們吃宵夜!」
另一個說:「吃什么宵夜啊,我們今晚不回去了?」
同伴說:「幾點了,回慶州也沒車啊。」
「我跟家里說好今晚回去啊,要不然我爸媽不宰了我。」
「你腦殘吧,現在有車今晚也到不了家啊,以為你家在隔壁啊!」
骷髏衫皺眉:「孬不孬,明天走,到時候直接上我家!」
「哎,上你家不錯,高級餐館,平常我們可吃不起!」老成的少年傷口疼得一抽,「剛干了一架,還是快點閃人的好,萬一那人報警呢?哎我說,你跟那男的有什么仇啊?看他都一把年紀了,能跟你到一塊兒?
「關你什么事兒。」
「操,利用完人就不關我的事兒了?」
骷髏衫把他脖子一拐,笑道:「行了,去吃宵夜,我請客!」
走了沒幾步,一個同伴突然問了聲:「你剛才那一棍子下去,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死了才好!」少年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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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靜悄悄。
船艙里的燈泡,白天剛剛換上,嶄新的白熾燈一開,燈壁上就貼來了幾只小飛蟲。
李政把衣櫃打開,拿出塑料袋,翻出兩盒葯。
周焱望了眼,說:「這不是擦淤青的……我給你去葯店買吧?」
「沒這么嬌貴。」李政打量著說明書,「你的傷不是擦了兩天就全好了?」
「不一樣,我是皮外傷,你這說不定傷筋動骨了。」
李政笑了聲:「你看著我打了?」
「……沒。」
「那你知道我傷筋動骨了?」
「你臉上都有傷了。」
「他們十幾個人,我這不算傷。」
周焱忍不住問:「你怎么跟那群人打起來的?」
李政說:「那幾個打劫的。」
「……打劫?!」
李政選定了一盒葯,把剩下的扔回衣櫃,「一群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
打李政的劫……
周焱盯著他的褲袋腹誹了一聲,沒見到李政說完那句話後,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
周焱想了想,「我還是去趟葯店吧。」
李政晃了晃手里的葯盒,「用這個。」
「紅花油好點。」
「這也能活血化瘀。」
周焱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衛生間。
李政看了衛生間一下,坐到了床邊,拿出盒子里的葯膏。轉開來,飄出一股涼涼的淡香。
他擠了點,往身上隨意抹了幾下,動作幅度稍大了些,扯到了背上的傷,微疼,李政皺了下眉。
畢竟是十幾個人對他一個,對方年齡再小,也是個男的,他沒讓他們討好,但自己也挨了不少拳頭。
燈泡突然轉起圈,衣櫃和凳子重疊出了兩個,李政眼前發黑,他扶著床板晃了一下。
「李政!」
周焱跑過來,手上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臉盆。
「沒事。」李政視線恢復。
周焱看了他一會兒,用腳勾來一張凳子,放下臉盆,在水里撩了幾下,擰干毛巾遞給他,也不說話。
李政頓了頓,放下葯膏,把毛巾拿上手。熱氣滾燙,他雙掌托了幾秒,才往臉上一抹。
「……我想讓你捂一下後腦勺。」
李政抹完臉,把毛巾扔回臉盆,水珠子飛濺出來,跳到了兩人腿上。
他說:「那再擰一塊。「
周焱又擰了一回,把毛巾疊成方塊。
李政往後腦勺一敷,熱氣滲了進去。
周焱說:「熱敷下應該會好點,臉待會兒也敷一敷。」
「敷後腦勺就行了。」
「你臉會腫。」
「沒事。」
李政敷了一分多鍾,就撤下了毛巾,周焱接過來,往藍色的毛巾上面看了兩眼,沒見其他顏色。
李政擦著大腿上的水珠,過了會兒,說:「幫我看看後腦。」
他頭一低,周焱愣了下,靠近一步。
板寸頭,頭發很短,剛剛熱敷過,發上還有水汽。
看不清頭皮,周焱俯下|身,輕輕掰開他的頭發,過了會兒,又換了一處。
李政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
白色的涼鞋有點臟,她腳趾頭上沾到了幾滴泥,指甲圓潤,燈光下透著淡粉。李政想起來,她還用著他的那雙破拖鞋。
只在洗澡的時候穿一會兒。
頭頂傳來聲音,「有一個小傷口。」
李政問:「多大?」
「像擦傷。」
「嗯,看好了么?」
「……明天去醫院看看吧。」周焱說。
「醫院就算了。」李政拿起葯膏,「待會兒給我擦擦這個,背上我擦不到。」
李政先去沖澡。
打了一架,滿身都是灰,t恤貼著汗,前一個澡白洗了。他簡單沖了沖,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件褲子,上身光著。
窗玻璃拆了,那里蒙了塊細紗,夜風吹開周焱幾縷發絲。
她坐在床邊,低頭看著白色的說明書。
「看出什么了?」
「是可以活血化瘀……」周焱抬頭,停留一秒,起身讓出位置。
李政側坐下來,露出後背。
深色的皮膚,上面淤青不少。
他肩寬,一下將後面的人視線全擋住了,挺直坐著時,後背的肌肉微微一動,頭發上的水從後頸滴落,順著肌理慢慢往下滑,最後停在了腰上。
周焱坐在老地方,擠了點葯膏在手上,剛碰上去,明顯感覺這人肌肉一僵。周焱頓了下,說:「你頭發擦一擦吧?」
「不用。」
肌肉松下來,周焱細細抹上去。
葯膏沁涼,有一股極淡的中葯味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