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生途 金丙 1753 字 2020-07-07

李政沒答。

周焱又說:「你不是人。」

李政抬起她下巴,勾著她吻,又將人轉了一下,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周焱手往下一撐,摸到他腹部的毛發。

從前就見過,那一簇毛發穿過肚臍,一直向下。

李政呼吸一停,將她用力扣緊,濺起的水花滋潤著窗框上的菌類,水中起起伏伏。

衛生間門敞著,昏黃的燈光落在大門口,35碼半的小腳印還在,鞋尖朝著屋里的方向,仿佛再也不會扭轉。

許久。

洗手間地上一灘水,李政把人重新抱出來。

外面的床臟了,沒法再睡,他將人直接抱進了里面卧室。周焱一碰到床,立刻扯過毯子將自己裹住,見李政要上來,她趕緊說:「衣服。」

嗓子沙啞,比感冒還嚴重。

李政看著擺在床上的七個小娃娃,沒吭聲,回去撿衣服。

地上的黑t恤臟了,沒法再穿,臉盆里是濕了的灰t恤,更加沒法穿,李政從自己衣櫃里翻了件白色t恤出來,扔給周焱,「先將就著。」

周焱攥著t恤,別過頭,聲音輕的像蚊子:「你褲子。」

「嗯?」

「穿上褲子。」

李政一笑:「嗯。」頓了下,「把衣服穿上,先睡。」

說完出去,從衣櫃里翻出件短褲,一邊望著卧室,一邊套上,朝衛生間走了兩步,又折返回去,床上的人剛套上他的白色t恤,布料從胸脯滑下,衣服大,露出半邊肩膀,松松垮垮,透著光。

周焱抓著衣角盯著他,李政朝她走去,彎下腰,親了親她的嘴,說:「頭發干了再睡。」

「嗯……」

李政走了出去,片刻傳來水聲。

周焱等了會兒,下了床,探頭看了看。地上的衣服毛巾都不見了,衛生間里隱約有搓洗聲。周焱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坐了回去。

身上酸疼,眼皮沉重,她頭昏腦漲,伏在枕頭上閉上了眼,半夢半醒間涼風徐來,她看見李政打著赤膊,坐在床邊,手上拿著一只手表。

這手表是她早晨擺在書桌上的。

凳子上的空調扇吹著風,驅走了汗意和瞌睡蟲,周焱在枕頭上蹭了一下,問:「手表買來多少錢?」

李政背對著她,指腹擦了擦表盤,輕描淡寫道:「幾十萬吧,記不太清。」

周焱垂著眸,不說話,李政也沒回頭,說:「死的是我大哥大嫂,兩年前,跳樓。」

頓了頓,「被我逼的,為了錢。」

周焱抬起眼,只能看見他後背,雙肩寬闊,勁腰窄實,遮擋著光。

她抬起手,猶豫了一下,貼在了他的後腰。

長篇累牘的,是美好的記憶;精簡到能數出字數的,是痛苦的記憶。

她見到過林泰看著這煥然一新的船時的表情,又何必要在這嶄新的地板上抖落一層時間的灰。

周焱戳了戳他的肉,太硬了,沒戳動。

她說:「有指甲鉗么?」

李政頓了會兒,把手表放下,回頭掃了眼戳著他的手指頭,說:「是該剪剪。」

他出去找了找,不一會就拿來一個指甲鉗。周焱坐起來,靠著床頭,剪著指甲,李政倒了杯水,問她:「渴不渴?」

「嗯。」

李政把搪瓷杯給她,周焱接過,仰頭喝著,左手被人抬了起來,她愣了下。

李政坐在床上,捧著她的手,拿走指甲鉗,剪著她的食指,說:「繼續喝。」

周焱又抿了一口水,放下了杯子,李政順手接走,擱到了背後的書桌上,回過頭繼續幫她剪。

大號的指甲鉗,襯托得她的手指又細又小,咔嚓幾聲,剪完了一個指甲。他剪得粗糙,周焱沒吭聲,看著他又剪起了第二個。

李政問:「還走么?」

「……走。」

「天氣挺差。」

「……那我再等幾天。」

剪一個,算它30秒,剪剩下的九個,總共270秒。

抓完十分鍾娃娃機,她走了,那時坐在公交車上,她回了下頭,隔著玻璃,看見這人走離了站台,上了馬路,跟個木樁一樣站著,傘也沒撐。

公車愈行愈遠,到後來她再也看不清了。

剪完了一只手,用去了120秒。

李政抬起她右手,剪著她的大拇指,有了經驗,接下去的指頭他剪得平整多了。

他說:「留個大學地址,把你那廠的地址也寫一下。」

剛說完,唇上一軟。

李政抬頭。

周焱又親了他一下。

深夜,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像敲在人的心頭,像那歌里唱的一樣,撩動琴弦,回升出了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