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舊忙碌過著,服務類行業總會碰到些刁鑽的客人,或故意找茬,或揪著員工出差錯不放。
事情發生的毫無預兆,馮婧看著面前塊頭不小,面容刻薄,態度囂張的客人,沉默的聽他不斷叫罵。
收銀台上放著一件白色男款體恤,干凈清爽沒有任何質量問題,原本領口有一個防盜器,馮婧也在收銀時取下,但問題出在,這件衣服防盜器嵌了兩個,還有一個在背部,她沒注意,顧客走到出口無意外的響起了警報,然後有了現在這一出。
男人罵罵咧咧的高聲道:「你們今天必須得給我個交代,老子是付了錢的,現在不知道的都把我當小偷看了,這事說的過去嗎?一個人什么最重要?名聲最重要,你們一句誤會就想了結?想的也太容易了點。」
類似內容反反復復已經說了無數遍,收銀主管,防損主管,以及店長助理都出面做調節,對方依舊沒有罷休的姿勢。
他豪氣的拍了一下櫃台,「這件衣服才多少錢?衣服免費就想把這事繞過去?開什么玩笑?怎么著都得給我賠償精神損失費。」
他抬手點著周圍看熱鬧的顧客,「大家都給我作證了啊,這事可不是我的責任,本來就是這超市的問題,我要賠償過分了?過分了?」
馮婧看著這人越叫越興奮,開口道:「那你想怎么解決?」
臉紅脖子粗的男人轉過頭來,高高在上的表情,「什么叫我想怎么解決?你們倒是拿出點誠意來啊!」
防損主管道:「今天這事是我們的責任,給予一定賠償是應該的,不過雙方都各自理解一下,這樣才好說話。」
男人就跟炮仗似的突然跳起來,「什么叫好說話?你暗指我不好說話是吧,老子要不好說話現在就不會只是在這干站著。」
後來發生的事就顯得比較戲劇化了,男人估計覺得一個人在氣勢上略遜了一籌,特地打電話叫來了一群兄弟,五大三粗頗有些在社會上混的意思。
這人一到,場面一擺,那耀武揚威的姿態更丑陋了,敲敲打打也有了要動手的意思。
馮婧便是在推擠中被那個大塊頭撞了下,跟只球似的滾去了一邊,後腦勺直直的撞在了柱子上。
眼前一花差點沒暈過去,吵吵嚷嚷的聲音就此更響了,有人開始嚷嚷著報警,也有人更大聲的怒罵,也有人蹲在她身邊詢問情況。
馮婧抬起手在半空中揮了揮,示意自己沒事。
突然另一只干燥溫熱的大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身前仿佛瞬間立起屏障,將刺耳的喧嘩隔絕開。
「疼嗎?」陳銳緊張問道。
馮婧搖了下頭,「沒事。」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碰到傷處,馮婧抖了下,陳銳擰眉,低頭看她,「起包了,最好去醫院看看。」
「沒事,上點葯就行。」馮婧疼的眼眶有些濕,歪頭瞧了瞧遠處還在鬧事的人,又將視線轉到他身上,「你來買東西?結完賬了嗎?」
陳銳將她攙扶起來,俯身拍了拍她的膝蓋上的灰,「別管那些了,不是重要的東西。」
警車很快來了,一幫人轉移陣地,去了後方場外辦公室商討,時間正巧臨近下班,收銀主管便讓馮婧提前下班回家。
馮婧換了工作服打卡出去,陳銳等在不遠處,駕駛室窗戶大開,他夾著煙緩慢抽著。
馮婧上了車,看他,「我記得你以前不怎么抽煙。」
陳銳用力吸了幾口,白色煙霧爭相從他口中涌了出來,扔了煙蒂,啟動車子將車開出去。
「你也說了是以前。」
以前和現在依然是有區別的。
陳銳行車路線直指醫院,馮婧發覺後,堅持道:「不用去醫院,才起個包而已,不是大問題,回家吧!」
陳銳看她,漆黑的眼眸仿佛要將人溺死,馮婧笑了笑,「別擔心,我自己有數,路過葯店買瓶傷葯回去擦一下就好。」
陳銳轉開視線,冷淡道:「這是你的事,我沒擔心,出於相識一場的交情送你一程而已。」
馮婧思忖著,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說了地址,兩人一路再無交流。
這是陳銳第一次到馮婧現在的住處,他隨意掃了一圈,房子是老房子,自然稱不上好,家具用品甚至可以算的上簡陋。
他在狹小的客廳坐了,馮婧見他沒有立馬要走的意思,特意給他倒了杯水。
陳銳手上還拿著葯膏,他把東西放到桌上,快速看了她一眼,隨後端起杯子緩慢喝水。
馮婧轉身去了卧室,再出來手上拿著十幾塊錢,她把錢放到陳銳手邊。
「這什么意思?」他冷冷的問道。
「葯錢。」馮婧拿起傷葯朝他揮了揮,「既然你決定劃清界限,索性就劃的徹底一些。」
陳銳動了動嘴巴,臉上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他注視著眼前這個笑容溫和,情緒平靜的女人,一口氣就這么生生的給堵住了。
好半晌,馮婧突然彎腰靠近他,輕聲道:「生氣了?」
陳銳側頭諷刺的笑了聲,將錢收起來,硬聲道:「生什么氣?仔細想想你說的挺對,既然是無關緊要的人,就沒有給你花錢的道理。」
馮婧沒說話,退了步,直起身,拿了葯膏直接走去衛生間。
衛生間的鏡子不大,邊沿還有些剝落,馮婧拿衛生紙擦了擦表面沾染的灰塵,頓時清晰了很多。
傷在後腦勺,有鏡子也看不見,馮婧解開頭發憑著感覺剝開,手指沾了葯膏往上擦,力度方向都把握不好,品嘗著一陣陣的疼痛,葯卻上的亂七八糟。
她很累,上班幾小時都得站著,今天又鬧了這么一出,心慌的厲害。
她低頭雙手撐著洗手台閉眼休息,有些不想動。
陳銳在她走開後沒多久也跟著站起來,他掩在門框外一直看著,清亮的雙眼投射著馮婧藏不住的狼狽。
眼前這個女人,他恨嗎?恨的,這幾年都是靠著對她的恨撐過來的。
愛嗎?愛的,比恨更多。
也因此陳銳才覺得自己更加可悲,這么個人,他到底看中她什么?薄情,狠心,將他放棄一次又一次,他卻依舊沒骨氣的對她念念不忘。
想著對她狠心些,可單單看著她現在疲憊的模樣,又禁不住心軟,心疼。
陳銳死力握拳,摳著自己掌心,輕微的疼痛完全無法掩蓋想要輕撫她的欲,望。
他有些痛苦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正好看見馮婧踉蹌了下,那股子硬撐的勁就那么瞬間潰敗了。
陳銳快步進去,摟住了她的腰,沉聲道:「我幫你。」
馮婧仰頭看他,兩人距離很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也能看見他下巴上短短的胡渣。
馮婧軟軟的將整個重量往他身上靠,輕聲揶揄道:「我是不是等會還得付你服務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