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伯，早！」

「建義叔，今天手氣怎么樣？」

「老廣爺，別抽那么多煙……」

茶館里來玩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熟客，楊涵跟他們很熟悉了，一路過來都在打招呼。

櫃台那邊，平時都沒有什么存在感的伍茂才，也就是伊伊口中那個叫「五伯」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在櫃台後面站了起來。

伍茂才相貌平平，就是身材高大、肩膀寬厚，看起來不像是南方人的體格。但他現在拿起熱水壺給楊涵沏茶，動作輕巧沉穩，跟他的大塊頭比起來有很大的違和感。

「伊伊在樓上，跟霏霏、彭彭他們。」伍茂才沏好了茶，轉頭跟正在將牛仔草帽掛在牆上的楊涵講道。

「在我辦公室？讓他們玩吧，難得一個暑假。」楊涵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迎著慢悠悠的風扇，喝了一口味道淡淡的鐵觀音，剛才被大太陽曬得熱烘烘的身體才感到了一絲清涼。這羊城的盛夏，約到中午，太陽越是毒辣啊！

不過，楊涵來到茶館就沒有機會清閑下來。

都沒等他多喝兩口茶，見到他身影的符泰寧、黎大德等老頭兒，就嚷嚷著叫他過去評評理。

半路上還有一個鑲著兩顆金燦燦假牙的老爺子還攔住了他：「小楊啊，你，你前兩天整的那雞爪，還有沒有啊？」

「康伯，您說檸檬百香果雞腳啊？好吃是不是？那是我自己做的，沒在咱們茶館賣。您要是還想吃，回頭我做了，再給您送一點過去。」楊涵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皮膚皺巴巴的手背，跟哄小孩一樣，用很親切的語氣笑道。

「好好，好好！」康伯也是開心得咧嘴大笑，笑得跟小孩子一樣。

「小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其他老爺子也紛紛起哄。

……

茶館改建於半個多世紀前的一棟木制的小酒樓，正因為是木頭做的樓房，隔音效果肯定沒有那么好，樓下的喧嘩能夠隱隱約約地傳到樓上。

前面的麻將碰撞聲倒沒有那么明顯，因為大家都習以為常了。現在混雜了一些大聲喧嘩和歡呼的聲音，就顯得有點突兀！

「是不是楊叔叔過來了？」唐文霏有些不安，她輕輕地搖了搖楊若伊的胳膊，小聲問道。

楊若伊剛才看跳舞的視頻看得很投入，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現在被小伙伴搖醒，才注意到樓下的動靜。

「我去看看！」楊若伊將電腦擱在沙發上，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剛剛走到樓梯上，楊若伊便聽到了一道尖銳但不失婉轉的聲音唱起來：

「蘇三離了hongtong縣，將身來在大閘（街）前……」

這聲音聽得楊若伊渾身一哆嗦，因為她從樓梯的護欄上探頭看到，唱歌的人正是自己的爸爸！

不，應該說是正在用假聲唱京劇的人是自己的爸爸！

其實，這樣的場景，楊若伊不是第一回看到了，因為爸爸偶爾也會在茶館陪這些喜歡京劇、粵劇的老爺爺們哼上兩段！

只是，她之前都沒有怎么認真地去欣賞過——畢竟這些傳統戲劇對於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來說還是太深奧（老古董）了一點。

今天忽然聽到爸爸唱這段，假聲聽起來很怪異，沒有伴奏還將每個字詞拖得長長的，本應該是會很別扭才對，可是，楊若伊莫名地感覺到有些好聽……

「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有點意思啊！

楊若伊在樓梯上蹲著，扒拉著護欄偷偷瞄著人群中的爸爸。

他就好像被眾星拱明月一般，被茶館里這些老爺爺用欣賞的眼神注視著——好像麻將都不香了，這些老爺子一個個都樂呵呵地坐在他們的椅子上，轉身過來聽楊涵唱劇。

「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啊……」很短的一個京劇經典唱段唱完。

「好！」喊好的聲音頓時響徹了整個茶館，幾乎每一個老爺子都在拍著手。

楊若伊看著他們蒼老的面孔上洋溢著的激動紅暈，還有一個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她心里也是受到了莫名的震撼。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符泰寧起哄地喊了起來。

「謝謝各位老爺子的捧場，休息一下，先讓我想想唱什么。」楊涵抱著拳回禮，他接過伍茂才遞來的茶，放在一邊，笑著說道。

他本身嗓子就不太適合唱高音，也只有靠技巧唱出假音來糊弄過去，所以唱了兩段之後，還是得休息一下，養養嗓子。

正好，趁著楊涵休息的時候，楊若伊連忙跑上樓，年輕的身影就跟風兒一樣刮進了辦公室：「彭彭，快拿手機，過來錄我爸爸唱京劇！」

等楊若伊帶著兩個小伙伴一塊跑回來，擠在樓梯上偷看的時候，楊涵又准備開始唱了，只不過，他這回沒打算唱傳統的京劇。

「唱一個簡單一點的，帶著點京味兒的小曲吧！」楊涵拿起旁邊一把折扇，打開來，好像在扇風一樣輕輕地搖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