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城(1 / 2)

王曲與杜九不同,杜九只是容瑕的近身護衛,但他是謀士,而且是幾個謀士中比較受重用的那一個。

他一直不太喜歡班嫿,或許是因為這位郡主太美、太嬌、太過自我,這樣的女人做不好一個女主人。她不知道怎么幫侯爺安撫屬下,心智謀略不足,甚至連賢惠二字都不能沾邊,總不能讓侯爺操心外面的事情,回到家里,還要去哄一個善於吃喝玩樂的女人?

「你太自以為是了,」杜九面無表情道,「若不是福樂郡主,我與侯爺早已經沒命。你也沒機會再跟我說這些話,如果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就請回吧。」

「杜九,你是被她蠱惑了。」

「被自己救命恩人蠱惑很正常,」杜九把一筐橘子推回去,「你的東西帶回去,我吃著涼牙。」

王曲想要再勸,但是看杜九一臉不願意開口的模樣,就知道自己多說無益,起身對杜九拱手道:「告辭。」

「慢走不送。」

走出院子,王曲抬頭看了眼灰沉沉的天,拉緊身上的厚實披風,轉身准備回自己的院子。他們這些門客,都住在內正院外面,三門平日里是不能輕易進的。

路過府中的花園時,他聽到園子里有女子的笑聲傳出來,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雪花飛舞,他們家穩重的侯爺,竟然在陪一名女子做小孩子才會玩的游戲,堆雪人。他臉上還帶著輕松的笑意,仿佛這個游戲充滿了樂趣,比一本古籍孤本還能讓他愁緒全消。

王曲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雪人腦袋上不能蓋綠葉,」容瑕取下班嫿蓋在雪人頭上的柏樹枝,「這顏色不好。」

「為什么不好?」班嫿把雪人的臉拍得更圓一些,「白中帶綠,這顏色挺漂亮。」

「什么顏色都好,就是不能用綠色。」容瑕見班嫿的手被懂得通紅,把她的手捧到嘴邊哈了幾口熱氣,見這幾口熱氣不頂用,干脆把她的手塞進自己的懷里。

正取了暖爐出來的丫鬟見到這一幕,默默地把暖手爐藏在了背後,讓另外一個丫鬟把暖手爐取走了。總覺得,這個時候把暖手爐送到侯爺面前,恐怕並不能叫有眼色。

「雪越下越大了,我們進去。」容瑕伸出另外一只手輕輕拂去班嫿發頂的積雪,他的動作很仔細,也很溫柔。

班嫿看著地上的雪人,點了點頭,笑著道,「嗯,綠色確實不太合適。」

容瑕輕笑一聲,伸手攬住她的肩,小心扶著她往回廊上走。

班嫿笑著扭頭,看到了站在二門外的王曲。對方穿著儒衫,外面套著一件厚厚的大衣,相貌雖然不出眾,但是對方那雙眼睛,讓班嫿想到了夜里的貓。

「怎么了?」容瑕見班嫿突然停下腳步,擔憂地低頭看她。

「那是你的門客,好像是姓王?」班嫿的手沒有從容瑕懷中抽出來,只是朝二門處抬了抬下巴,看起來又懶又嬌氣。

容瑕目光落到王曲身上,視線掃過對方的發頂與肩頭,面上的笑意不變:「王先生?」

「侯爺,郡主。」王曲見容瑕發現了他,大大方方走了出來,對兩人行了一個禮。

「王先生怎么在此處?」容瑕抖開身上的披風,把班嫿也裹在了披風中。

王曲注意到他這個動作,眼瞼微垂,讓自己的視線落在了雪地上,知禮又謙遜。但是靠在容瑕身上的班嫿卻覺得,這個人可能不太喜歡她。大概是因為不喜歡她的人太多,所以當有人對她不滿的時候,即使對方掩飾得再好,她都能察覺到這微妙的情緒。

奇怪,她與這個王先生唯一打過的交道就是上次互相看了一眼,連話都沒說幾句,這人為什么不喜歡她?

總不能是嫉妒她的美貌吧?

班嫿的食指纏繞著容瑕胸前的披風帶子,不知怎的竟然解開了繩結,害得披風掉在了雪地上。

「呀,」班嫿無辜地看著容瑕,大大的眼睛眨啊眨,「我不是故意的。」

「調皮,」容瑕伸手點了點班嫿的鼻尖,站在一邊的丫鬟把披風撿起來,遞給容瑕後,便匆匆退到一邊。

容瑕抖了抖披風上的雪,看了披風好幾眼以後,還是沒有把披風披回去,他拉著班嫿走到回廊上,對站在雪地上的王曲道,「王先生,進來說話。」

「謝侯爺。」王曲走進廊上,「在下途徑二門時,聽到院子里有動靜,所以就過來看看。」

容瑕聞言笑了笑,接過丫鬟重新准備的披風系在班嫿身上,「我還以為王先生有事要說。」

「並無事。」看到侯爺臉上的笑容,王曲不知為何,竟有種不敢直視之感。

「既然無事,王先生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雪大風大,別傷了身。」容瑕語氣溫和,就像是最貼心的主人,關心著門客的身體。

「是。」王曲行了一禮,轉身就准備走。

「等一等,」班嫿忽然叫住王曲,「你叫什么來著,我記性不大好,上次聽了一次你的名字,現在又忘了。」

「回郡主,在下叫王曲。」

「曲?」班嫿忽然笑道,「這個字好,大丈夫能曲能直,方能成大事。」

「多謝郡主誇獎,」王曲作揖道,「家父給在下取名時,希望在下是非曲直要心里有數,所以便取了這個字。」

「令尊是個有見識的人,」班嫿淡淡道,「有見識的人,往往值得人敬佩。」

王曲不明白班嫿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抬頭看了眼班嫿,她臉上帶著笑容,就像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女,說著自以為有深意的話。他收回目光,躬身道:「在下告辭。」

「慢走。」班嫿微微頷首。

走到二門,王曲回首看去,侯爺低頭跟福樂郡主說著什么,福樂郡主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燦爛得讓人覺得刺眼。

就在這時,侯爺抬起了頭,他對上侯爺的雙眼,慌忙地收回視線,匆匆退了出去。

「嫿嫿,你不喜歡王曲?」

「他不過是你一個門客,我犯得著喜歡還是不喜歡他?」班嫿漫不經心地偏頭,「反正我是侯府未來的女主人,誰若是惹得我不高興,我還不能收拾他們?」

「嫿嫿說得對,」容瑕笑了笑,「以後你想收拾誰,就收拾誰。」

「也包括……」班嫿眨了眨眼,「也包括你么?」

容瑕可憐巴巴地看著班嫿:「你舍得么?」

「美人再美,也是紅艷枯骨啊,」班嫿一臉感慨,「你若是惹得我不高興,也是要收拾的。」

容瑕長揖到底:「小生日後定不會惹我的郡主動怒,請郡主放小生一馬。」

班嫿挑起下巴:「看你表現了。」

旁邊幾個小丫鬟見狀,忍不住輕笑了幾聲。容瑕也不惱,只是把班嫿的手握住,緊緊扣在了一起。

班嫿回到班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收到了安樂公主派人送來的請柬,說是請她到公主府一敘。宮里的幾位公主,班嫿與安樂公主關系最好,不過自從大長公主歿了以後,班嫿有孝在身,就很少到安樂公主府上拜訪,不過每逢節禮也都沒有斷了來往。

現在安樂公主相邀,她肯定是要去的。

身為皇後唯一的女兒,安樂公主自從出生以後就受盡寵愛,其他庶出的公主在她面前,連抬頭的膽量都沒有。

但是這天一大早,她便有些坐立不安。她身邊的嬤嬤見她這個模樣,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殿下,您與福樂郡主關系親密,有什么話盡可以直說,以福樂郡主的性子,想來也不會有些隱瞞的。」

「這……」安樂公主嘆口氣,「這讓我怎么開得了口?」

嬤嬤知道公主在顧慮什么,她搖頭道:「公主,福樂郡主不是小心眼的性子,待她來了,你且看吧。」

「但願如此吧。」安樂公主苦笑,聽到下人說班嫿來了,她隨便套了一件外衫,便起身去迎。

「公主,」班嫿走進正院,見安樂公主站在門口,快步上前道,「天兒這么冷,你站在門口做什么?」

「聽到你來,我著急見你,哪里還坐得住,」安樂公主讓下人幫班嫿脫下披風,拉著她在鋪著厚厚墊子的木椅上坐下,「看來你前段時間那場病生得不輕,人都瘦了不少。」

「有嗎?」班嫿捧著臉道,「難道氣色也受影響了?」

「放心吧,你還是那么美,」安樂公主知道她最看重容貌,笑著道:「前幾日我府里新進了一個琴師,手藝還不錯,讓他給你彈一曲?」

「好。」班嫿答應了下來。

很快一個穿著青衫捧著古琴的俊美男子走了進來,班嫿偏頭對安樂公主笑道:「這琴師不錯。」

膚白手長,唇紅面俊,算得上難得一見的美色。

「與容君比之又如何?」

「不能相提並論,」班嫿搖頭,「容君是我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若有他在,天下的男人都是庸脂俗粉。」

「能得你這一句話,可見容君確實得你歡心,」安樂公主笑了,「我還以為,天下男人沒有誰能讓你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