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如意匆匆過來,「您借到忠平伯府的兩位大夫回來了,他們想要見您。」
「謝家大郎不用大夫了?」班嫿挑了挑眉,「讓他們在前廳見我。」
謝重錦被人捅了刀子,這才過了幾天,就不用大夫了?
難道是……人沒了?
班嫿來到前廳,聽兩個大夫說完事情經過以後,點頭道:「你們做得對,讓兩位先生受委屈了,請到後院休息。」
「郡主言重了,謝家無禮,萬沒有責怪郡主的道理,」兩位大夫道,「屬下先告退。」
等兩個大夫離開以後,班嫿冷哼一聲:「謝家人真是不識抬舉,以後管他家誰要死要活,就算跪在地上給我磕頭,我也不借大夫給他了。」
「好,咱們不借。」容瑕在旁邊點頭應和。
白首園外,登門致歉的謝重錦在門外站了片刻,一個穿著青衣的小廝走出來,朝他行禮道:「謝公子,真是不巧,我們家侯爺與夫人不在園子里。」
「不在這里,是回了成安侯府?」謝重錦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呼出一口熱氣。
小廝搖頭:「昨日是夫人回門的日子,昨兒我們家侯爺與夫人便去了靜亭公府,今天還沒回來呢。」
「靜亭公府?」謝重錦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的是昨日回去的?」
「正是,」小廝笑著道,「您若是要見兩位主子,只怕是要去夫人的娘家靜亭公府了。」
「多謝。」
「不敢。」
謝重錦騎上馬背,接過小廝遞來的大氅系好,容瑕竟是在除夕當天陪班嫿回了靜亭公府,他壓根沒有想到這一點。
「公子,我們要去靜亭公府嗎?」牽馬繩的小廝看著謝重錦,他其實不太想去靜亭公府,因為他們兩家不僅主子之間互相看不順眼,就連下人也要互別苗頭。
「不用了,」謝重錦緩緩搖頭,「今日是正月初一,不好多去打擾。把我們的賺欠禮與帖子留在這里就好。」
「是。」
謝重錦心神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容瑕為了班嫿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在女眷娘家過年,甚至連正月初一也待在岳家,這跟上門女婿又有什么差別?
容瑕與班嫿在班家待到正月初三以後,才收拾著大包小包回到了行宮。
「對了,」班嫿趴在桌上,歪著頭看容瑕,「我們要去給公公婆婆上香嗎?」
容瑕端給她一杯兌了蜜的水:「什么時候去都可以。」
班嫿見他神情疏淡,似乎對他的父母感情並不深,便不再提這事。
三日後,雪停了,容瑕帶她來了後院的一個屋子里,里面擺著容家二老還有容家大郎的牌位,容瑕把點燃的香遞給班嫿:「天冷,不需要去墓前祭拜,我們就在這里行禮吧。」
這個屋子有些冷清,屋子里空盪盪的,除了貢著的兩個牌位以外,便再沒有其他擺件。牌位後面,掛著兩幅畫,左男右女,可能是容瑕的父母。
班嫿不知道對著冷冰冰地牌位能說什么,她拿著香鞠了三個躬,把香□□香爐後,撩起裙擺准備行跪拜禮,被容瑕一手拉住。
「不必,地上涼,」容瑕面無表情地看著牌位,「就這樣吧。」
「哦,」班嫿牽住他的手,輕輕地拉了拉,「你心情不好?」
「沒事,我很好。」容瑕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
「不想笑就別笑了,」班嫿拖著他就往外走,「走,我們在園子逛一逛。」這座行宮雖然已經是他們的了,但她還沒有好好欣賞過呢。
「王妃,王爺喝醉了,現在起不來。」
謝宛諭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睡得死沉的男人,轉頭見屋子里幾個宮人都驚懼的看著她,忍不住冷笑一聲,難不成這些人以為她會趁著這個機會殺了蔣洛?
她轉過身,面無表情的離開了這間屋子。
她與蔣洛雖名為夫妻,但卻沒有半分夫妻的情分,當初她自以為嫁給蔣洛以後,就能壓班嫿一頭,讓她對自己低頭彎腰,沒有想到自己竟是嫁給了一個火坑。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從梳妝台上取出一盒看起來很普通的面脂,這盒面脂味道幽香撲鼻,就像八月盛開的桂花香味。
「王妃,」一個宮女上前,「您要梳洗嗎?」
「不用了,」謝宛諭把這盒已經用了三分之一的面脂放回梳妝台,似笑非笑道,「叫人好好伺候著王爺,聽說酒醉的人,有時候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被噎死了。」
宮女肩膀嚇得抖了抖,不敢說話。
見宮女嚇成這個模樣,謝宛諭冷笑一聲,「怎么,我說這么一句話,你們也要害怕?」
宮人們齊齊噤聲不言。
王妃與王爺現在用「形同陌路」來形容,已經是客氣的說法,不如說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仇人」更貼切。王爺害得王妃的兄長命懸一線,這種仇怨,又該如何化解?
要他們說,王爺做得也確實太過了些,謝家大郎好歹是他的舅兄,兩人之間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要動刀子才能解恨呢?
「你們都退下,」謝宛諭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屋子里恢復安靜,謝宛諭從一個發釵中抽出一張紙條,里面寫著短短的一句話。
「斷寧近東宮。」
她苦笑,日後就算寧王登基,以寧王待她的態度,謝家也不會落得什么好下場。可如今若是東宮繼位,她這個寧王妃又有什么好下場?進退維谷,她竟是落得這般田地。
究竟還有什么法子,能讓她既能斷了寧王,又能保證日後衣食無憂?
正月初七,朝廷重新開印,百官在新年里第一次上朝。當他們看到站在殿上的不止有二皇子,還有太子以後,他們才知道,東宮解禁了。
太子性格雖略軟弱了一些,但至少稱得上一個仁字,寧王暴虐成性,實在讓人膽戰心驚。
實際上,寧王比百官更要震驚,在太子出現以前,他都不知道東宮已經解禁了。他看著站在自己左邊的太子,沉著臉勉強彎下腰,給太子行了一個禮。
父皇竟是瞞著他,把太子偷偷放出來了。
他想做什么?
「陛下有旨,太子殿下身體已經大安,可為朕分憂……」
太子被軟禁時,對外的理由是身體不適,現在既然身體好了,自然就繼續監國,至於寧王,就乖乖做他的寧王吧。
正月初九,雲慶帝賜了一座親王府給寧王,言明讓他在一月後搬入王府。
眾臣得知這道聖旨後,終於安下心來。
看來,這個天下終將是太子繼承。
「我不服,我不服!」蔣洛砸碎了屋子里所有的東西,「太子不過是比我早出生了幾年而已,憑什么這個天下就是他的?」
「王爺,您息怒!」太監端著茶走到寧王面前,「事情尚不到絕境,您萬不可自亂陣腳。」
蔣洛接過茶杯猛喝了幾口茶,茶水入腹以後,他覺得自己頭腦清明了很多:「我使計讓太子犯了那么大的錯誤,父皇也只是關了他幾個月的緊閉,本王還有什么機會?」
太監接過空了一半的茶盞,笑道:「王爺,太子除了有幾個文臣支持以外,手上可沒有兵權。」
「難道本王手里便有了?」蔣洛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耐道,「倒是那個容瑕在文臣中極有分量,他又頗喜太子,不除去此人,我心中實在難安。」
「可是您上次的刺殺……」
「我不動他,我動他的女人。」蔣洛冷笑,「是人就有弱點,若是班嫿在他的府里出了事,我看班家人能不能饒過他。」
「您的意思是說,派人去刺殺福樂郡主?」太監眼神閃爍,飛快地低下頭,「福樂郡主死於刺殺,班家人怎么會恨成安侯?奴婢愚鈍,實在想不明白這個理。」
「你一個閹貨,自然不明白,」寧王輕哼一聲,「班家人最是不講理,遷怒於他人也是常有的事。只要班嫿出了事,不用我們去對付容瑕,有班家在,容瑕便會自顧不暇。」
「王爺好計謀,奴婢實在太愚蠢了。」
「你說什么?」謝宛諭轉頭看著面前這個太監,「寧王想要殺班嫿?」
「是。」
「他瘋了嗎?」
謝宛諭捏著手里的帕子,深吸了好幾口氣:「你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太監默默地退了出去。
謝宛諭非常討厭班嫿,有時候恨不得她去死。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