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城(1 / 2)

容瑕沒有想到班嫿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看著班嫿,忽然沉默下來。

他並不想把班嫿牽連進這件事中,甚至有意瞞著她,還為她找了一條後路。若是失敗,他會讓班嫿「大義滅親」,加上嫿嫿有蔣家一部分血脈,她仍舊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他有意避開了班家的勢力與人脈,不讓班家參與進他的私事中。他做事十分隱蔽,甚至沒有透露出半分野心,他不明白嫿嫿為什么會猜到這件事,又或者說她想要問的不是這件事,還是他想多了,嫿嫿問的並不是他想的?

屋子里安靜下來。

班嫿取了兩只精致的茶杯,倒了一杯放到容瑕手里,笑著道:「慢慢想,我不急。」

「嫿嫿,你想知道什么?」容瑕苦笑著接過這杯沉重的茶,仰了喝了大半。

「你隨便說,想想你瞞了我什么,就說什么。」班嫿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左右你現在不用上朝當差,我也沒什么事可做,你可以慢慢說,我可以慢慢聽。」

容瑕苦笑著想要放下茶杯,卻被班嫿攔住了:「茶杯還是別放下了,我怕你等會話說得太多會口渴。」

聞言,容瑕又把茶杯揣了回去:「那好吧,你慢慢聽,我慢慢講。」

「小的時候我並不討母親的喜歡,因為我出生以後,母親身體就開始發胖,她用了很多法子,都恢復不到以前的模樣。」容瑕語氣平淡,對自己母親這種怨恨沒有任何反應,「不過好在我從小相貌討喜,母親漸漸也待我好了不少,只是對我嚴格了些,又覺得我不如大哥好。」

「這什么亂七八糟的說法,願不願意出生又不是你選擇的,她就算矯情要怪,那也該怪她自己或是你父親,憑什么怪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身上?」班嫿剛聽了一個開頭就炸了,「還講不講道理了?!」

罵完以後,班嫿才想起這好歹是自己死去的婆婆,她這個行為好像十分的不孝?

可是容瑕沒有生氣,他見班嫿因為動怒氣得面頰通紅,竟是露出了幾分笑意:「不氣,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從小被祖父祖母,還有雙親寵愛著長大的班嫿不敢想象容瑕小時候生活在哪種氛圍中,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壓下了心頭還想罵人的沖動。

「再後來父親仕途略有些不順,在府中陪伴母親的時間便不如以前,母親懷疑父親養了外室,便常對我說,因為我的出身,她犧牲了多少,」容瑕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後來她死了,外面都傳她是病死的。」

「傳?」

「對,都是傳言,」容瑕垂下眼瞼,語氣有些冷,「她死於毒殺,那時候我年紀小,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她死於相思豆中毒,還是父親送給她的相思豆。」

班嫿心里有些發涼,容瑕的母親死於自殺,還是謀殺?

誰殺的她?

嫉妒她的女人還是……容瑕父親?

班家的家庭氛圍很和諧,班嫿雖然沒有經歷過宅斗各種斗,但是聽身邊一些小姐妹聽過,什么正室折辱小妾,小妾給男人吹耳旁風,故意挑釁正室,各種恩怨情仇積攢在一起,都可以寫一篇風生水起的話本。

現在聽容瑕講這些,她第一個念頭就想到了以前聽過的那些家族秘聞。

容瑕見她神情怪異,就知道她想歪了,接著道:「家父與家母感情很好,家父身邊沒有妾室,連一個通房都沒有。家母過世以後,家父整日里寫詩作詞吊念家母,知道他病逝那日,也一再強調要與家母葬在一起。」

生不同時,死要同穴。

明明是一個很感人的愛情故事,但是班嫿聽了卻沒有多大觸動,大概人的心都是偏的,她更加關心容瑕失去父母後的生活,而不是他父母那些愛情。

「然而事實上家父也不是正常死亡,他與母親一樣,死於相思豆中毒,」容瑕抿了一口涼透的茶,「不過我覺得,他大概也不想活了,就算沒有中毒,也堅持不了多少年。」

「再後來便是大哥也病了,他一日瘦過一日,臨死也沒有等到繼承爵位的聖旨,大嫂在熱孝期間回了娘家,並且不小心小產,」容瑕目光落到牆角的花瓶上,「偌大的容家,最後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

「現在又有了你,」容瑕唇角上揚,「這里才重新變成了家,而不是一座華麗卻又空盪的府邸。」

「我……」班嫿扭頭道,「還是別說了吧。」

她光是聽著就覺得難受,更別提經歷過這些事的容瑕。

「這些事我一直藏在心里,無人可說,」容瑕握住她的手,「嫿嫿就陪我坐一會好不好?」

班嫿抿著嘴點頭。

容瑕輕笑出聲:「你不必難過,這些經歷或許不算太幸運,但至少我幸運地遇上了你。」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說好聽話。」

「我不說好聽話,只說實話。」

「你還說不說其他的事啦,不說我去睡覺。」

容瑕把人攬進懷里,「我繼續說,你別走。」

「大哥病逝後,我查到了他平日服用的葯中,有幾味葯對身體損傷很大,看似能幫人提神,實際上卻是輕易不能使用的葯,」容瑕苦笑,「那時候我不過十余歲,就算找到了疑點,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也不知道誰能夠信任。」

「我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後我終於查清了幕後黑手來自哪里,」容瑕諷刺笑道,「是陛下。」

他低頭看班嫿,以為她會震驚,或是為雲慶帝辯解,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只是靜靜聽著,毫無為雲慶帝辯解的意思。

「陛下連連向我施恩,還讓我做了密探首領,」容瑕漂亮的星眸中滿是嘲弄,「整個大業朝誇我是君子,卻不知我做著密探干的事。」

這種震撼人心的消息一般人聽了,都會震驚一場。

班嫿確實震驚了,不過她震驚地是另外一件事:「就你跟玩兒似的劍術,拿出去唬人還行,能當密探首領?」

「密探首領又不是殺手的首領,為什么一定要功夫好?」容瑕搖頭苦笑,「就不能因為是我腦子比較好?」

「那倒也有可能,」班嫿恍然點頭,「你腦子確實比我好使,那你繼續講,我聽著呢。」

「越做密探就越覺得,整個大業朝就像是被蛀蟲鑽滿洞的空架子,已經無可救葯,」容瑕搖頭笑,「那時候我就想,若是扶持一個有魄力做帝王的皇子也好。」

班嫿想起雲慶帝那些兒子,語氣復雜:「那你找到了么?」

容瑕:「我以為你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班嫿:……

「嫿嫿,我不是君子,我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容瑕道,「你與恆弟兩次埋寶藏的地方,都與我有關。」

班嫿咽了咽口水:「你也在那里埋東西啦?」

容瑕聞言失笑:「對,埋了一些鐵器。」

「鐵器這個形容是不是有些委婉?」班嫿仔細回想,以前不覺得與容瑕巧遇有什么怪異的地方,現在容瑕說清楚以後,她才覺得處處透露著不對勁兒。

一次是大清早,一次天快黑,這種時候誰會沒事往荒山野嶺跑?

想到這,她後脖子一涼,容瑕竟然沒有殺她滅口,這太有涵養了,「你竟然沒有殺人滅口,我跟恆弟命真大。」

「若是其他人,我或許不得不選擇這個結果,但你不同。」

「因為我特別美的緣故?」

容瑕默默地點頭。

她回頭的那瞬間確實讓他驚艷,但是真正讓他留著他們性命的原因並不是這個。而是他確定這姐弟二人沒有發現他的秘密,也沒腦子發現。

這個想法就不告訴嫿嫿了,他擔心說了以後今晚睡書房。

「有眼光。」班嫿拍了拍容瑕的肩膀,繼續保持。

「嫿嫿,」容瑕看著班嫿,「我不想連累你,也不想連累班家。若是我事敗,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其他的我已經安排好,絕對不會讓你受連累。」

「什么連累不連累的,」班嫿沒好氣道,「你都是我男人了,你做的事情,我出去說與我無關,別人會信?」

「若是太子登基,他就一定會信。」

「太子性格懦弱,哪能做一國之君,」班嫿沒好氣道,「更何況現在太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想得倒是挺遠。」

「你不怨我?」容瑕覺得嫿嫿每一天都讓他有新奇的感受,「我想要的是這個天下。」

「那不是挺好嗎,你若是成了皇帝,我就是皇後,」班嫿一臉淡定,「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不會阻攔你。」

「陛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