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瑕拍了拍趙仲的肩膀,「子仲,你的家人我已經讓人轉移出城,所以這些不用擔心。」
「多謝主公!」趙仲有些激動地向容瑕行了一個大禮。
「自己人就不要說這種客套話,」容瑕喝了口茶提神,「令正現如今也與你在軍營中?」
「是的,拙荊與兩個犬子都隨屬下在軍中。」
「若是令正與令郎無聊的話,可以到我帳中與郡主說說話,她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到時候令正別嫌她就好。」
「不敢,不敢。」趙仲心頭一喜,他正想找機會去看看福樂郡主,現在主公發了話,他讓自己的夫人去看一看,陪著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自從容瑕與其他叛軍匯合以後,班嫿就不太操心軍中的事情了。她是個能坐著就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的懶人,現在容瑕把軍中將士管得服服帖帖,她正好省心了。
所以她現在沒事就帶著自己的貼身護衛與人比劍法弓箭,雖然沒有朝廷欽封的右將軍威嚴,至少也與不少士兵打成了一片。與這些將士混久了,班嫿過足了大姐大的癮,騎馬拉弓射飛雁,上樹摸果子,下水摸魚,她帶著這些兵崽子,竟是帶了不少東西回來給軍中打牙祭。
若不是她長得膚白貌美,將士們差點要叫她一聲「班哥」而不是「班姐」了。
沒辦法,雖然班嫿言行豪邁得讓一干將士折服,但是只要看到她的臉,他們理智就會告訴他們,這是個有名的大美人,叫「哥」實在太對不起這張臉了。
不愧是名將之後,這身氣魄與本事,十個兒郎也比不上。
這日班嫿又在比武台上虐了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兵,聽到貼身女護衛來說,趙夫人求見,她對在場的將士拱手道:「不好意思各位兄弟,我有些事要辦,諸位慢慢比劃。」
「班姐慢走!」眾將士齊刷刷地回禮,即便是長著一臉絡腮胡,二三十歲的大漢子,也一臉崇敬地稱班嫿為「姐」,若他們身上不是穿著盔甲,老百姓見了這個場面,沒准會以為是哪個道上的堂子出來收保護費了。
趙夫人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心里有些發虛。
來了這邊軍營後,她聽了很多有關福樂郡主的傳言。據說這位郡主長得極美,主公十分愛重她,甚至軍帳都沒有與她分開。又傳言這位郡主武藝出眾,在軍中很受將士推崇,她一個只知後宅的女人,若是有什么話說得不對,不知會不會讓她看不起?
正胡思亂想著,門口的簾子被掀起,一位穿著錦衣玉冠束發的年輕美貌公子走了進來。趙夫人心頭一顫,竟是因為這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少年郎心跳快了幾拍。
她回過神後才想起,這里是主公與郡主的營帳,這個少年郎是誰,竟一身貴族公子打扮闖了進來。
「趙嫂子請坐,」班嫿見趙夫人愣愣地看著自己,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男裝,「出門在外,穿得隨意了些,讓夫人見笑了。」
「見、見過郡主,」趙夫人沒有想到這個美貌少年郎竟是福樂郡主,她深吸幾口氣,壓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郡主長得太好看,讓妾身看得失神忘了行禮,請郡主見諒。」
「沒事,沒事,快快請坐,」班嫿在上首坐下,笑看著趙夫人。趙夫人鵝蛋臉,皮膚白皙,頭發用幾根木簪束著,可能是因為在軍營中一切從簡,她身上的衣服也都以請便為主,不過看得出這是一個很隨和的女人。待護衛奉上茶以後,班嫿一邊招呼著趙夫人喝茶,一邊道,「我記得你有兩個孩子,怎么沒一塊兒帶來?」
「犬子還小不懂事,我怕他們過來吵著您。」
「沒事,再吵鬧的孩子我都有辦法收拾,」班嫿擺擺手,「我不在意這些,夫人下次盡管帶來就是。」
盡管趙夫人性格隨和,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郡主竟然知道她有兩個孩子,這實在是太稀奇了。
「我跟趙小姐私下的關系還算不錯,所以有時候也會聽她提及你們,」班嫿笑了笑,「家母也很關心你們,待回了京城,你們一定要去家母家父那里坐一坐,她見了你們,肯定會很高興。」
趙夫人被班嫿輕松的口吻逗笑了,她點頭道:「到時候一定到貴府上叨擾。」
他們這會兒還在造反,聽福樂郡主這語氣,好似他們已經成功了般。難怪主公這般喜歡郡主,原來郡主才是對主公最有信心的人。
「什么叨擾不叨擾,」班嫿想了想,「軍營里男人多,你平日如果待得無聊了,便來我這里坐坐。」
以趙夫人的性子,大概在軍營里是不太好意思出門的,到她這里來走走,也能解解悶。
趙夫人也明白這是班嫿的一番好意思,所以便答應了下來。嫁到趙家前,她也聽過這位郡主原本與趙家是有婚約的,只可惜她那無緣得見的小叔子走得早,與這位郡主有緣無分。
拜別福樂郡主後,趙夫人回到了自家營帳。趙仲見她回來,便道:「夫人,福樂郡主可曾為難你?」
趙夫人笑著搖頭:「郡主人好又熱情,還要留我用飯,我想著主公定是要回去與郡主一同用飯的,便堅持沒有答應。」
趙仲聽到這話便放下心來:「幸而你沒用,不然我跟兩個孩子就要單獨用飯了。」
「竟是胡說,」趙夫人與夫君孩子圍坐在有些簡陋的桌邊,見兩個孩子吃得香甜的模樣,趙夫人又往他們碗里夾了兩塊肉,轉頭對趙仲道,「福樂郡主是個特別的女子,我瞧著主帳那邊的人,都很尊重她。」
「那便好了。」趙仲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郡主還說我若是待得無聊,便去她哪里坐。」
「好,」趙仲當下便道,「我正擔心你整日悶在帳中難受,這樣也好,福樂郡主那里是個好去處。」
「可不是,福樂郡主一身兒郎打扮,可俊俏了。」趙夫人忍不住道,「我若是個十余歲的小姑娘,見了她第一眼,只怕要春心萌動,再也看不下其他男人了。」
趙仲:……
容瑕帶領大軍暢行無阻的通過中州地界,與中州相鄰的是尋洲,容瑕派遣的先行軍剛到城門,還沒來得及去攻城,就見尋洲的城門大開,尋洲的所有將士官員正裝相迎,竟沒有半分抵抗的意思。
他們在尋洲待了兩日,所有的士兵沒有擾民,沒有強征糧草,這讓原本忐忑不安的百姓們又感動又欣慰,叛軍離開尋洲的時候,有百姓捧著瓜果米面前來送行。
雞鴨魚肉瓜果米面容瑕沒有接受,但是卻收下了一位百歲老人贈送的水囊。
「諸位百姓的心意容某心領,只是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容某又如何忍心看著大家忍飢挨餓?」容瑕把水囊高舉頭頂,「水是生命的源頭,容某收下老伯贈送的水囊,便是收下了各位鄉親的心意,請各位鄉親保重,容某告辭。」
尋洲被容瑕這番態度與說辭感動,知道叛軍全部離開,還有人站在城門口不願意離去。
「好人啊,好人啊。」百歲老翁扶著兒孫的手站起身,仰頭看著蒼天,「老天有眼,終於讓我們看到了希望。」
四周的百姓被百歲老翁情緒所感染,竟都盼著容瑕能做皇帝了。
叛軍出了尋洲,下一個地方就是荊州,荊州竟與尋洲一樣,大開城門相迎。不過容瑕等人進城以後,發現當地的官員*無能,魚肉百姓,於是判了這些貪官污吏的罪名,當著百姓的面,斬去了他們的首級。
一時間百姓們奔走相告,都說荊州終於來了好官。
普通百姓可不管來的人是朝廷還是叛軍,只要能幫他們伸張正義,還不欺壓他們,那就是好官。
什么,你說這位俊俏的年輕大官有可能做皇帝,現在的皇帝昏庸無能?
那必須讓年輕大官做皇帝啊,留著一個昏庸無能的皇帝干什么,留著過年嗎?若是養頭豬,過年還能宰殺了吃肉,留一個魚肉百姓的皇帝什么用都沒有。
班嫿跟在容瑕身邊,看著百姓們因為貪官被斬首而露出滿意的微笑,竟有些動容。這些百姓不懂得什么叫忠君,也不懂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他們甚至連當今皇帝的名號都不一定知道,他們每日為了生計奔波,卻又如此容易滿足。身在高位的皇帝,就算不願意為了百姓嘔心瀝血,也該為他們想一想,為他們考慮一點點。
至少……能讓他們稍微安穩一點活下去。
貪官污吏被抄了家,容瑕安排了幾個人來打理荊州的事務,待百姓們已經接受這幾個人管理事務以後,他便帶著大軍繼續往京城的方向行進。
可能因為容瑕在荊州殺了貪官污吏,讓其他州縣的官員人心惶惶,他們不敢把容瑕迎進城,所以一些人開始激烈反抗,而一些人在容瑕帶領的大軍還沒趕到時,便帶著妻兒財寶匆匆逃走,只留下官兵抵抗。
還有些官員故意散播一些消息,說什么容瑕是殺人惡魔,但凡他經過的地方都會血流成河,哀嚎遍野,鼓動當地百姓奮力抵抗。這一招用處並不大,因為大多百姓早就聽到了從其他州縣傳過來的消息,說這位成安侯人如何的好,對百姓如何的寬容,沿途的貪官污吏也都被他處罰了。
當百姓發現官員故意騙他們時,這種怒火是壓制不住的。
所以當容瑕等人來到與京城已經比較近的泰州時,泰州的城門竟是被一群憤怒的百姓率先打開了。守城門的官兵也沒怎么阻攔百姓,甚至都沒有拔刀,任由這些百姓把城門拉開了。
班嫿騎在馬背上,偏頭對容瑕道:「容瑕,我們真的是在造反嗎?」
這怎么跟鬧著玩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