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城(2 / 2)

「知我者嫿嫿也,」容瑕點頭道,「長青王是個極其自負的人,也是一個十分多疑的人。」

「也是一個自以為了解你的人?」班嫿補充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長青王府中那只被擰斷脖子的八哥,你說究竟是誰教八哥說的那句話?」

「是誰教的已經不重要,」容瑕看得很透徹,「重要的是,長青王有意讓你們看到這件事。」

看到的人越多,就越顯得他無辜,尤其是看到的還是班嫿與班恆,這對忠於雲慶帝的姐弟。

班嫿忽然想起,當時外面確實有一些關於長青王的傳言,長青王這么做,或許是以退為進,讓雲慶帝相信,有很多人再針對他,他是無辜的受害者。

當覺得一個人可疑的時候,就覺得他處處可疑。班嫿又想起前年秋獵時,她與蔣洛再獵場發生爭執,最後長青王斥責了蔣洛兩句,當時蔣洛沒有反駁,那時候她只以為蔣洛在長輩面前有幾分收斂,現在卻覺得那不是對長輩尊敬,而是因為長青王是他背後的支持者。

長青王選擇在背後支持蔣洛,恐怕也不是因為他看重蔣洛,而是蔣洛腦子不靈光好糊弄,長青王野心勃勃。

「真沒想到,長青王竟然也會是這樣的人,」班嫿與長青王私交雖然不多,但一開始她對長青王的印象很不錯,「看來我的眼光不好,識人不明。」

「誰說你眼光不好,你連我都找著了,這多好的眼光?」容瑕一本正經道,「這話我可不同意。」

「這個時候還不忘誇自己,真是不要臉皮,」班嫿白了他一眼,拍了馬兒屁股一樣,讓馬兒跑得更快。容瑕趕緊跟上,總算在臨時府邸前追上了。

現在早過了午時,護衛把兩人的飯菜端了上來,班嫿端起碗就吃,倒也沒有挑挑揀揀。

「嫿嫿,讓你受苦了。」

一刻鍾後,容瑕看著班嫿空盪盪地碗里,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知道我辛苦,以後就對我好點,」班嫿端起涼茶漱了口,擦干凈嘴角道,「我們准備什么時候拔營?」

現在青松縣被他們牢牢控制,除了他們想讓長青王知道的消息,其他消息一概傳不出去。也許這個時候的長青王還在永州的河邊打著消耗戰,全然不知容瑕已經帶了大部分將士來了青松縣。

「明天的天氣好,宜出行。」容瑕轉頭看著班嫿,「不過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說。」班嫿把頭盔放到一邊,身上沉重的鎧甲也脫了下來,束發的頭冠一取,一頭青絲便披散了下來,她整個人就像只慵懶的貓,沒有骨頭似的趴在榻上。

容瑕的視線忍不住往她身上溜,可是想到自己要說什么以後,又嚴肅起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以身試險,我會很擔心的。」

「嗯?」班嫿睜大眼,「你是指昨天的事情?」

容瑕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語重心長道,「沒有什么計劃是萬無一失,若是其中哪一環出了問題,後果都是我不敢去想的。」

「你想到哪兒去了,朝廷軍這邊好幾個將領都曾是班家的舊部,我就算被他們抓住了,他們也不會為難我,」班嫿滿不在乎道,「朝廷軍跟個篩子似的,能有什么危險?」

「嫿嫿!」容瑕沉下臉道,「可世上總有萬一,這個萬一我不敢承擔。」

班嫿聽他語氣不對,面上慵懶的表情也漸漸散去:「可是你覺得,還有其他人比我更適合去?」

「就算你最適合,我也不願意你去,」容瑕扳住她的肩,讓她明白自己的態度有多堅決,「我有很多屬下門客,但卻只有一個你,你懂不懂?」

屋內安靜至極,半晌才拉開容瑕扳著自己肩膀的手:「你這話可千萬別讓其他人聽見,不然他們一定不跟你干了。」

「嫿嫿,」容瑕有些動怒,「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班嫿臉上的笑意消去,「但是只有我知道與這些舊部聯絡的方式,他們也只信任我,若是換了其他人,計劃不一定能夠成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人,為何要在這些事情上,選擇一條最難走的路?既然我是最適合的人,就不要讓其他將士做無謂的犧牲。身為將領,我們不能做出讓士兵寒心的事情。」

「我們班家歷代祖先,大多是軍中將領,他們都不是為了自身性命,而讓屬下無謂犧牲的將軍。」班嫿垂下眼瞼,整個人看起來恬靜極了,但是說的話卻全不似閨閣中的女兒,「我是個怕苦怕累的千金小姐,但是從小都與將士打交道,我畏懼軍營中的艱苦,卻又敬佩他們。但我既然到了軍營,他們叫我一聲將軍,我就要為他們負責。」

「班家人在戰場上沒有貪生怕死之輩,我班嫿雖是女子,卻不想辱沒先祖遺風。」班嫿抬頭看容瑕,原本有些嚴肅的臉上突然露出笑意,「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也不會讓你傷心難過的。」

容瑕沉默的點頭。

「好啦。」班嫿伸手撤了撤他的臉頰,「別不高興了,笑一個給我看看。」

容瑕任由她把自己臉捏來捏去,忽然道:「嫿嫿,你若是個男兒,我一定也會極為欣賞你。」

「我若是兒郎,你就算再欣賞我,我也不會為了你斷袖分桃,」班嫿笑彎了眼睛,「天下美人那么多,我一定要慢慢欣賞,哪有心思跟你一個臭男人攪和在一起。」

「所以我覺得,你還是嬌娥好,」容瑕忽然把班嫿抱在膝蓋上,把她翻過身來,不輕不重地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無可奈何道,「你下次在這樣,我就揍你的屁股,讓你下不得床來。」

「身為男人,揍得我下不來床算什么本事,」班嫿被他不輕不重拍兩下也不生氣,反而輕哼一聲道,「有本事……」

是男人都忍不了這種話,容瑕把人把肩上一扛,便讓床邊走去。

這場男人與女人的較量酣暢淋漓,容瑕雖然沒能讓班嫿下不了床,至少他也是滿面春光。下次去書房與謀士將領商量大計時,臉上的笑容也比平時多。

這事就算揭過去了,唯有容瑕與班嫿彼此胸口上的唇印表達了他們彼此的底線。

第二日一早,大軍開拔,容瑕留下人來鎮守青松縣,大軍直接朝永州城趕去。

永州與泰州以河為界,只要永州不破,蔣氏王朝還有希望,若是永州城破,那將是摧枯拉朽,朝廷便會失去他們的主動權,想要重新扳回局面便是難上加難。

朝廷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把勉強能派上用場的長青王與石晉都派了過來。只可惜朝中蛀蟲太多,有人在將士的兵器盔甲上偷工減料,有人在糧草上吃拿克扣,濫竽充數。

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朝廷*成這樣,又怎么期望將士為他賣命殺敵?

青松縣到永州,如果是急行軍的話,大約兩天一夜就能趕到。

就在長青王准備派兵渡河攻打容家軍時,永州城外便被密密麻麻的容家軍包圍了。瞭望台上的士兵見容家軍來勢洶洶,嚇得腿都軟了,不斷拿著令旗朝下面的守軍打手勢,告訴他們容家軍來了。

「叛軍來了!」

「叛軍來了!」

這一聲聲中,更多的是驚恐與逃避,而不是熱血與憤怒。

長青王還等著容瑕帶兵從橋上攻打過來,哪知道轉頭就聽到士兵來報,容家軍從北面攻打過來了,永州北門正好對著青松縣的方向。

「有多少人?」長青王以為是班嫿帶領的那只軍隊,心里對石晉還有些不滿,連一個女人都攔不住,真是沒用的廢物。

「元、元帥,屬下瞧著肯定不止五萬。」

「什么?」長青王猛地回頭看報信的士兵,「怎么會有五萬?」

「屬下看到,為首的將旗上寫著容字,」士兵有些敬畏道,「屬下懷疑,是由容瑕親自帶兵。」

「我馬上過去看看!」

長青王爬上馬背,便迫不及待地趕了過去。

此時雙方情緒還很克制,互相罵著陣。這邊慰問他家女眷,那邊就慰問對方全家,互相來回慰問以後,連十八輩祖宗的棺材板都沒有放過。

罵陣看似粗鄙,實則大有好處。若是互相叫罵一番,對方將領沉不住氣,在指揮戰場時,就有可能出現失誤。有時候一個失誤,就決定著輸贏。

「你奶奶個腿兒,老子當年怎么就生下你這個豬不豬,狗不狗的東西?」容家軍一個老將拍著大腿罵道,「只可恨當年沒一泡尿把你弄牆上,也好過今日來叫罵為父。」

「呸,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占你爺爺的便宜。」城門上的將領毫不示弱,反口罵了起來。

「王將軍,這個不孝順的玩意兒,你留著做什么?」班嫿忽然道,「他這種不仁不義,不東不西的廢物,不死何俟?!」

說完,班嫿就抬手打手勢,讓幾個早就准備好的弓箭手,直接朝罵人最厲害的人射箭。

「這么不聽話的小輩,還是打殺了好,免得禍害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