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城(1 / 2)

容瑕登基以後,手腕強硬,但是該講人情的地方,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咄咄逼人,不到半個月,朝廷官員也就漸漸習慣了他的處事手段。

得知皇上十分看重封後大典,所以前朝後宮無一人敢懈怠,尤其是近身伺候皇後的宮人,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全都算了一遍,生辰年月不詳的通通被篩了下去,相貌不夠端正的不要,以前沾過晦氣事件的宮人不要。

「陛下的登基大典也沒這么嚴格,」擦著地板的太監對身邊同伴道,「皇後娘娘真得帝心。」

「嘖,」同伴朝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才得意洋洋地小聲道,「你想得太簡單了,這可不僅僅是陛下看重皇後,你忘了皇後祖上姓什么了?」

太監愣愣地搖頭:「陛下都對娘娘這么好了,還不叫看重?」

「皇後在軍中十分得人心,陛下剛得天下,可不得表現出對皇後看重的態度嗎?」同伴高深莫測道,「別忘了,皇後娘娘身上還有皇室血脈,陛下現在的帝位,是前朝太子禪讓而來,懂不懂?」

太監神情更加茫然,若陛下只是為了這些原因,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才對,難道他不怕皇後把持朝政?

班嫿站在殿外,聽著兩人的交談,回頭看到身後的宮女太監們面色慘白,瑟瑟發抖,便笑道:「走吧。」

不過是兩個粗使太監無知之言,她還不必放在心上。

帶班嫿離開以後,大殿上的管事太監走出來,對著兩個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的太監就踹了過去:「你們兩個不要命,你爺爺我還要呢,真是狗膽包天,連皇上與娘娘的事情也敢編排?!來人,把他們兩個的嘴堵住,拖出去……」

管事太監正在憤怒中,一個穿著講究,豎著元寶發髻的年輕女子走了過來:「你是這兒的管事公公?」

管事太監打眼一看,這女子五官姣好,身著不俗,身上還掛著大月宮的腰牌,忙點頭哈腰道:「這位姑娘,請問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當,就是我們家娘娘說了,這兩個小東西也是無心之失,娘娘也並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女官面色嚴肅道,「只是宮中內地,不可妄言,切不可有下次,不然按規矩處置。」

「是是是,」管事踢了兩腳跪在地上的太監,「你們兩個,還不過來謝恩。」

「行了,」玉竹皺了皺眉,「爾等身為管事,本該管理好自己身邊的人,下面的人犯了錯,爾當同罪。」

管事膝蓋打了一個哆嗦,直到玉竹離開,也不敢站直身體。

「干爺爺……」有小太監想上前討好,卻被管事推開。

這位新皇後恩威並施,行事風格與福平太後完全不一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必須要更加謹慎才行。想起這位還是郡主時期的一些作風,他只覺得後背發涼,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娘娘,」如意跟在班嫿身後,小心翼翼道,「那些都是沒什么見識的小太監,他們說的話做不得准,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傻如意,從小到大,我什么樣的話沒聽過?」班嫿滿不在乎地笑了,「我是郡主的時候,別人也愛說這些,現在我是皇後了,背後說我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那……」如意擔心皇後娘娘與陛下之間起了嫌隙,到了那時候,吃虧的只會是她們家娘娘。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左右我不放在心上,」班嫿早就猜到這些人會說什么話,比如她德行不堪為後啊,擔心她奢靡享受啊,又擔心外戚專權啊。

這些人恨不得替皇帝把心給操碎,可若是皇帝拿這份心思來待他們,他們自然又會變幻一種說法。

「皇帝嘛,自然是人人都想爭他的寵,誰是皇帝的心頭好,誰就是他們的仇人,」班嫿摸了摸嘴,「反正我當慣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種勞心費力的事情,還是交給我來做吧。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如意:……

總覺得自己剛才全是白擔心了。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容瑕耳里,他聽著杜九的匯報,面色十分難看,沉默良久後問:「娘娘有何反應?」

「娘娘她……」杜九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娘娘說,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容瑕聽到這話,愣了片刻,低聲笑了出來。

「陛下?」杜九覺得陛下的心情,似乎在頃刻間就變好了。

容瑕放下手里的筆,起身道:「等下周大人來了,就說朕有事離開,讓他先行回去。」

眼看陛下去了後殿,杜九摸了摸鼻子,一臉的無奈。

他現在領著大內禁衛軍統領一職,私下里還接手了陛下以前管轄的密探組,所以宮里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一些。比如皇後娘娘沒事就愛出宮,再比如福平太後曾向娘娘求情,讓娘娘到陛下跟前為戾王說好話。

福平太後說了什么,皇後娘娘說了什么,他都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陛下。自從這次事件以後,陛下忽然下令,不讓他們接近皇後,也不能監視皇後。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密探盯著封後大典,不讓人在里面做手腳,他們還不會知道這件事。

容瑕剛到後殿,就見班嫿身穿騎裝,一副准備出門的樣子。

「嫿嫿,你要出宮?」

「嗯,」班嫿點頭,「上次說回京城要去收拾某個殺手組織,我不能言而無信。」

愣了半晌,容瑕才想起她說的是什么,忍不住失笑道:「這些人早就逃了,怎么能找到人。」

「想逃可沒那么容易,我早就安排人手把他們看管起來了,」她把容瑕推進殿內,「快換身衣服,我帶你去砸場子。」

容瑕換好衣服,見班嫿一臉的躍躍欲試:「想要怎么做?」

「首先,要人多,」班嫿一副過來人的語氣,「三年前有家賭坊想騙恆弟去沾賭博,我帶著人把這家賭坊砸得干干凈凈。」

當時賭坊的打手不少,可是哪里比得過她帶過去的那些親衛,那些人一個個被揍得哭爹喊娘,就連賭坊背後的人,也不敢來找她麻煩。

出了宮,看著熙熙攘攘地人群,容瑕有些恍然,自從搬進皇宮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好好看看京城的樣貌。

這些百姓的臉上掛滿喜怒哀樂,他們來去匆匆,似乎已經忘記了不久前的那場戰爭。

「你說過的話,已經做到了。」班嫿騎在馬背上,看著身邊這個容貌英俊的男人,笑著道,「京城里的這片繁華,你留住了。」

容瑕聞言怔住,他喉嚨變得難受起來:「嫿嫿……」

「怎么啦?」班嫿笑眯眯地回頭看他,「難道你忘記了當初的諾言?」

容瑕搖頭:「沒有忘,也不會忘。」

那時候的他,尚對蔣家王朝留有一絲舊情,直到嫿嫿中毒遇刺,差一點就芳魂消逝,結果雲慶帝還一味的包庇,他才再也忍無可忍。

蔣家已經無人能做一個合格的皇帝,他不必再忍。

原本他以為自己至少要花三四年的時間才能打進京城,但是德寧大長公主給他的三軍虎符,還有嫿嫿調兵遣將的能力,讓他如虎添翼,原本三四年才能完成或許最後會失敗的事情,在一年之內就完成了。

兩三年的時間看似不重要,但是對天下百姓而言,戰爭的時間多一刻,他們就多受一刻的罪,也會死更多的人。

班嫿見他一臉深思的模樣,不知道他又想到了哪去,於是無奈地嘆息,聰明的男人什么就好,就是想得太多,也不知道會不會容易老?

「到了。」

班嫿的話叫回了容瑕的神智,他見這里人煙稀少,但是亭台樓閣修得卻很精致,很多門前還掛著漂亮的大紅燈籠。他們正對的木樓前掛著一個牌匾,上書「浣花閣」三個字,名字倒是清雅,只是字體帶著幾分輕浮。

他皺了皺眉:「這里是何處?」

「這里就是那個殺手樓的總部,他們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班嫿跳下馬背,單手叉腰,對親衛道,「給我砸,砸得越狠越好。」

「是!」

只見班嫿的親衛們從布袋里取出榔頭斧頭狼牙棒等物,朝著浣花閣的大門就一通砸,眨眼間這雕花大門就碎成了渣,一個看起來十分矮小的親衛飛起一腳,剩下的半扇木門應聲飛了出去,砸在影壁上裂成了碎片。

杜九等帝王親衛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紈絝砸場子的風范。

「這招就叫先發制人。」

班嫿抬了抬下巴,「當年我們家砸忠平伯府,也是這么干的。」

杜九張開的嘴巴又合了上去,班家這手段還真是簡單粗暴,但是……格外的解氣。

班嫿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浣花閣的人。幾個手持棍棒的壯年男子沖了出來,訓斥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班嫿的親衛蒙頭一頓亂打,班嫿帶來的親衛多,這幾個壯漢不管是簡單的龜公,還是裝成龜公的殺手,在這一頓亂襲之下也毫無還手之力。

「哎喲,哎呦,這位貴人,奴家這廂有禮,」一個穿著紫色裙袍的婦人走了出來,她雖然是徐娘半老,但是從眉眼間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極美的女人,「不知奴家這小院如何開罪了貴人,讓您如此生氣。」

「我瞧你們這家樓子不順眼,必須要人砸一砸才能解氣,」班嫿抬手,「繼續,不要停。」

紫衣婦人面上的笑差點綳不住:「貴人,您這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班嫿推開婦人,「你別擋著我,離我遠些。」

紫衣婦人被班嫿這傲慢的態度氣得銀牙半咬:「貴人雖然身份貴重,但也不該如此仗勢欺人,若是您再鬧下去,奴家就只能報官了。」

「你盡管報,我看誰敢管我,」班嫿一臉猖狂得意,「知道我爹是誰嗎,知道我夫君是誰嗎?便是京兆伊來了,也得乖乖給我下跪。」

婦人在風月場上什么人沒見過,像這種滿口我爹我兄弟我舅舅是誰誰的人,大多不受家里重視。真正有身份的人,大多都低調,哪會像這個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